南泉柳犹豫道:“若是此刻北契大军正南下叩关呢?”
中年儒士想也没想道:“倘若需要李长安时时刻刻守在那里,那破关也就是迟早的事。”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女子宗师,“听闻你祖上乃是北雍人,你父亲为何选择在毗邻的沂州开宗立派?”
听闻此言,南泉柳没来由记起庄子里那间常年无人文静的小屋子,年幼时她曾偷偷进去过一次,里头什么家什摆设都没有,唯有一件悬挂在衣架上的旧甲胄摆放在屋内最正中的位置。后来听庄子里的老人提及过,那里曾是祖父的卧房。
南泉柳收敛起心神,轻叹道:“晚辈也不知缘由。”
末了,南泉柳怔了一下,微微讶异道:“先生知道晚辈?”
中年儒士笑而不语。
忽然,他微眯起眼,沉声道:“来了。”
这两个字不是说给南泉柳与黄斧听的,而是替相互对峙的四人当中的其余三位说的,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中年儒士在内,大都隻猜到率先发难的大概会是那位一甲子前就已经睥睨天下的西北藩王,可没人想到,大难临头的竟是四人中最不起眼的黑袍老道。
古剑出鞘的一瞬,当街众人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一股彻骨寒意,就像是在冰天雪地的时节有人冷不丁往后衣领子里塞进一大把雪,而后被体温融化的雪水还顺着后背缓缓往下淌。
旁观者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身处于冰窖之中的黑袍老道何等难熬,他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打消了。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先前看似险象环生的一路追杀,不过是李长安有的放矢的从容,撵着他一路南下,就是为了寻到他背后的正主。眼下李长安要杀他,那他就必死无疑。
不公出鞘后,便失去了踪迹。
李长安只是抱着剑鞘,纹丝不动。
方才的森森剑意宛如镜花水月,底下的看客们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好似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推出了厮杀范围。
一道模糊可见的气墙拔地而起,竖立在众人眼前,隔开了以四人为中心的一个小天地。
这般大手笔不用去猜,奔着杀人而来的西北藩王显然没这么好心肠,那个修为不够自身难保的年轻公子哥与黑袍老道的处境差不多,已顾不上他人安危,余下的自然就是泰然自若到尚且有闲情坐下来寻个舒坦姿势的麻衣男子。
自知无望的黑袍老道闭上眼吸了口气,复而睁开眼,深深凝望了一眼年轻公子哥,坦然笑道:“平生修道不问缘,半入俗尘半入山,可惜未能亲眼看到北契大军破关的那一日,虽憾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