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王府的小别院内,年轻文士坐在廊下,目光跃过高墙,望向东边露出一点金边的旭日,有些怔怔出神。
恍然间,有人往他双腿上盖了一层绒毯,文士回过神来,转头衝来人微微一笑。
“不碍事,反正也没知觉。”
一夜之间,从这座王府的少主变成主人的年轻藩王皱了皱眉头,满是不悦道:“方荀,你再说这种丧气话,信不信我打断自己的腿,以后咱两就是真正的难兄难弟,走哪儿都得有人抬着。”
平日里姜东吴都唤他少甫,只有动了真怒的时候才唤他的大名,但方荀知道他是虚张声势,一个断了双腿的谋士尚有用武之地,可连路都不能自己走的藩王与废物何异?姜东吴就算再意气用事,也不至于如此愚蠢。
见方荀丝毫不为所动,姜东吴果然泄了气,摆了摆手坐在栏杆上,“行了,怕了你了,但人大夫说了,你这腿尚未到药石无医的地步,保不齐哪日就站起来了,所以在此之前你得照顾好它。”
方荀笑脸温良,“我只是个谋士,不是甲士更不是将军,还能不能站起来其实都不打紧。”
姜东吴忽然一脸认真道:“但我想让你重新站起来。”
方荀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温柔,姜东吴蓦然心头一跳,似有些赧羞的别过脸去,小声道:“我只是希望,若有朝一日站在那个地方,能与我并肩的人是你。”
一缕柔软晨曦跃过高墙,落在文士年轻的脸庞上,他望向朝阳,轻声道:“好巧,方才我也在想,若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会不会有些遗憾。但听王爷这么说,好似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姜东吴豁然站起身,大声道:“姓方的,你什么意思!?”
方荀脸色如常,甚至打趣道:“长安城远在千里,去一趟不容易,更何况我腿脚不便,王爷就顾着自己高兴,也不体谅体谅臣下?”
姜东吴微微一怔,神情虽缓和了些许,但仍板着脸道:“这点小事算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让十六人抬撵送你入京,前后安排一百个奴仆丫鬟伺候,保管你一路舒舒服服!”
方荀嗤笑道:“那臣下可受不起。”
姜东吴一瞪眼,凶狠道:“我管你!?“
方荀低下头,柔柔笑了,他喜欢看姜东吴傲气凌人的样子,一如当年在那间小破屋里,不管不顾就背起满身污泥的他。但为君者不可心慈手软,对自己也好,对旁人也罢,一旦有了软肋迟早会成为敌人手中的把柄。
方荀从绒毯下摸出一封信笺递给姜东吴,道:“那个前不久入府的妇人身份已查明,请王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