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微微一笑:“怎么说,当年也是我强取豪夺走了你的宝贝闺女,这个一州经略使的位置,就当是本王良心不安,送给林大人的赔礼。不过北雍的经略使可不比六部尚书轻松多少,林大人若觉着本王是故意为难,大可拒绝,本王绝不强买强卖。”
朝廷颁布的新政中,一州经略使的职权等同于六部尚书,更有可越过封地藩王直达天听的特权,若换作旁人早就欣喜若狂的爽快答应,但林杭舟到底是为官多年的老臣子,此时出奇的平静,沉思良久,才道:“王爷,此事可否容下官思量一二,三日后再给王爷答覆。”
李长安也未曾意外,隻竖起一根手指,摇头道:“一日。”
林杭舟点点头,“好,一日便一日,到时下官定当给王爷一个满意交代。”
那盏茶李长安没喝完便先行离开,王右龄亲自领着去了后院最东边的厢房下榻,正厅里只剩父女二人。林杭舟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也不知是暑气未消,还是旁的,总之打从见到李长安起就有些坐立难安,他招呼女儿一同出了正厅,沿着廊道往西厢房去。
刺史府不过三进小院,父女二人走的再慢走到西厢房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在此之前林白鱼终究沉不住气,开口问道:“爹不想做这个经略使?”
才过不惑之年,于仕途而言,正值壮年的林杭舟转头看了看女儿,轻叹了口气继而笑道:“不是爹愿不愿,而是根本没得挑,陛下与你一样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某些事虽看的清根本,却看不长远。爹是六部尚书也好,是北雍经略使也罢,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在北凉道士林的威望,光这一点陛下就输了王爷一大截。但也不怪陛下看不透彻,终归是山高皇帝远,有些事即便是天子也有心无力。”
林白鱼更是不解道:“那爹方才为何不答应?”
林杭舟呵呵一笑:“爹好歹是一品大臣,她李长安给什么爹就要什么,那与乞丐何异?再者,爹若是言听计从,她反倒不放心爹做这个经略使了。”
林白鱼释然一笑,挽住林杭舟的胳膊,道:“女儿倒觉着是爹多虑了,经略使之位想必是王叔叔举荐的,依着王爷从不拐弯抹角的性子,既开了口,便不会私下刁难爹。”
听着以前总是直呼李长安名讳的闺女,如今一口一个王爷,林杭舟百感交集,闺女尚未嫁人,但胳膊肘已经拐到人家家里去了。
见林杭舟没有吭声,林白鱼犹豫道:“爹不信?”
林杭舟拍了拍闺女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爹不是不信,但是闺女啊,你且记住,君臣相亲自是好事,莫要因此忘了本分,她到底是君,你始终是臣子,这条界限一旦越过,便是昔年李家那般的下场。”
林白鱼微微一怔,垂眸轻声道:“女儿记住了。”
昔年李家,那两个在篝火月下把酒言欢的年轻人,也曾肝胆相照,也曾惺惺相惜,却不知是君负了臣,还是臣负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