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乌云不知何时悄然遮住了月色。
明日,或许有一场难以预料的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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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垂阴沉,雾色朦胧中的长安城尚未苏醒。
昨日一场倾盆大雨已有初冬前的冷冽寒意,但眼下还不到烧炭取暖的时候,经历岁月的老人们与持家有道的妇人们都清楚,再过几日还会有一阵子热死人的秋老虎。
街道上人影稀疏,行色匆匆,一身青袍官服的程青衣面色疲惫,缓步走在回府的路上。瞻云街那座昔日风光的尚书府人去楼空,朝廷倒是不小气,给她这个无家可归的翰林院小学士安排了一处僻静宅院。两进的小宅院大是不大,僻静是真僻静,位于一条老街的最尾巴上,平日里门前连隻鸟雀都见不到。
这座无人问津的宅院倒是很符合主人如今的处境,由于女帝陛下大力推行新政,本该官升三级都不足以为奇的程学士,却依旧独自坐在翰林院那间偏屋的冷板凳上。而那个名叫徐士行的年轻人,只是因为一场名动京城的讲武,便成了时下庙堂里最炙手可热的新贵。但浸淫宦海多年的官老爷们都是精明的老狐狸,巴结那个年轻人归巴结,尺度却拿捏的非常到位,既没有显得太过趋炎附势,也没有刻意避嫌。
两者相较之下,程青衣就更显得孤立无援,好在还有个沉醉不醒的斗酒先生作陪,不至于太过凄惨。
私下里,群臣谈及这二人,大抵用一句话就足以概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师徒,简直一个德行。”
越往街道深处走,越发冷清,程青衣抬头望了一眼微微灰白的天色,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今日有朝会,这个时候宫门外约莫已经挤满了等着上朝的文武百官。听说西北那边要打仗了,不知辍朝已久的卢先生今日会不会去朝会,若他没去想必大殿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和气场景。
六部尚书才“荣归故里”,西北便起战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程青衣脚下一顿,腹中空空如也的感觉令她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方才路过一家馄饨店时没进去吃上一碗。她已经记不得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对于一个曾是修道之人而言实在算不得大事,但入了俗尘,染上了烟火气,就再难免俗。
犹豫间,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车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望去,那辆马车极为眼熟,是武陵郡主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