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手握一柄断剑的青年剑客始终像个局外人,不动声色,稳如泰山。
李长安率先打破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她背朝青年剑客,走到李相宜跟前,目光不自觉避开那张倾城容颜上的骇人伤口,从脸颊到耳根足足一指长,伤口之深可见白骨,若非李相宜当时下意识歪头躲避了一下,那削去的就不仅仅是这点皮肉以及半隻耳朵,而是半张脸。
兴许对于昔年上小楼的雪狮儿而言,容貌如同性命一般重要,但如今身为钓鱼台死士的李相宜丝毫不为所动。
她甚至不在乎脸上的伤口仍旧流血不止,只是死死盯着李长安,冷声质问道:“你为何要来?”
北契虽尚武之风远胜中原,但就江湖高手而言却远不如中原那般枝繁叶茂,可这并不意味着北契就没有陆地神仙,相比桃花岛那些远离世俗的练气士,北契练气士则从一开始就成了王帐的从龙之臣,这些年来不说煞费苦心为北契江湖凝聚了多少气运,到底是出了几个如同君子府,道宗十方林那样的庞大宗门。这些有着强大靠山的江湖宗门藏几个不上武评的隐秘高手有何难?就好比世人隻知商歌有一位武艺超凡的玄甲兵圣,却不知北契那位神将同样是位武林高手,且修为境界极有可能更胜一筹,达到了寻常武夫都难以企及的万象归真。而那个以一柄断剑便轻易取走蒋茂伯性命的无名剑客,谁人能想到,他便是君子府的少府主,长生剑邓君集的儿子,断剑邓尧。
生来在寻气探息上天赋异禀的练气士,极易捕捉世间武夫的气机,尤其是那些身负天象气运的顶尖高手,而李长安如今就好比黑夜中的一盏烛火,一旦点燃便光明正大暴露在敌人眼前,周遭百里内的北契江湖人都将蜂拥而至,到时谁能保证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两个陆地神仙?
北雍王若身死,那钓鱼台两百死士,岂不是白白客死异乡!?那蒋茂伯的死还有何意义!?
李长安这一刻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像一个明知是错却忍不住还是要犯错的孩童,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我救你们,无需理由。”
就如同你们为北雍赴死,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李相宜没来由记起了在上小楼的那夜,大夫人指着那座名为遮星台的高楼,在她耳边说,孩子看好了,今夜它将为你倾塌。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有个人为你遮风挡雨是这般安心。
而如今,她也想替别人遮一遮这漫天的风雪。
李相宜随手拾起脚边一把已无主的短刀,眼神异常坚韧:“断剑邓尧,我来杀。”
李长安没有阻拦,只是举目望向道路另一头,缓缓道:“来不及了,你先去倒马关找到薛东仙,与剩下的人一起回北雍去,我……随后就来。”
李相宜拎着刀,一动不动。
李长安伸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