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走远的女子依稀听见哭声,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没有停下,大步朝前走去。身边的丫鬟紧追几步,颤着声唤道:“小姐,不然咱们别去了……”
“不行!我不去,谁来……”
女子抬头便瞧见不远处城头上有个熟悉的身影,话音一顿,而后几乎小跑了起来。
李长安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墙下一排井然有序的衙门胥吏,正在给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登记名册,认领遗物。有些人喊哑了嗓子,依然嘶哑着嗓音用力喊出那一个个曾经不为人知的名字。
李长安没看那个穿过人群跑上城头的女子,只是小声念着:“张力,郑恭,王二喜,董飞,李田……生前兴许没人知道你们,但没关系,以后会有人记得你们的,是不是,林小姐?”
林白鱼扶着城垛大口喘着气,听到了最后这句话,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王爷为何在此?”
李长安缓缓转过头,反问道:“难道本王不该来?”
林白鱼没再言语,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城墙下一角,堆满了挂着军牌的北雍刀,旁边站着几个北雍老卒,胥吏们每喊出一个名字,便有人从那堆战刀中找出与名字相应的那把递给几个老卒,再由这些老卒转交到家眷手中。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老卒名叫杨林斗,当他双手捧着战刀递给身前站着的一名老妪时,显是愣了一下,老妪转过身抹了把泪,而后没再看他,接了刀便快步离去,只是没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来,将战刀还给了杨林斗,从头到尾两人什么也没说,但这名北雍老卒抱着刀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没动。
林白鱼不忍再看那个竭力克制住颤抖的老卒背影,她来北雍不算久,但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家中若尚有子孙的家眷,大都会认领回战刀,一来后人可得父辈功勋蒙荫,二来兴许有人子承父业,如老妪这般的,唯有绝户才不愿认领。
感受到身边人起伏的气息,李长安缓缓开口道:“林小姐,书上可能看到这些?”
许久,林白鱼才低声道:“没有。”
“那圣人之言,可曾讲过?”
“不曾。”
“那以后,谁还记得他们?”
林白鱼双手撑在城垛上,指节用力到发白,“我北雍记得,我林白鱼记得,活着的人都应该记得!”
她忽然探出半个身子,神情悲愤欲绝,朝着南面声嘶力竭:“请你们睁大眼,好好看一看我北雍!那伏尸遍野,那马骨断刀,可是你们所看到的太平盛世!?”
李长安漠然看向不远处,立在人群之外的几骑。
她嘴唇蠕动,朝那一骑无声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