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轻轻一笑,闭上了眼。
从小到大若说有什么地方最令她安心,便是洛阳的身边,以及这辆马车。前者是她的归处,后者则是她的牵挂。主仆二人,并无血缘,却早已胜似亲人。
马车回到王府时,正如老管事所言,不早不晚。
众人齐聚在那座湖畔小院,说是年夜饭,其实就跟寻常家宴一般无二,坐在席上的还是当年那些人,只是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回不来了。
头回碰上这等场面的李薄缘一下认识好多漂亮姐姐,小丫头全然不怯场,拿出了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以茶代酒挨个敬了一圈。惹得薛东仙都忍不住出言调侃,这小妮子了不得,比某些人更适合当家做主。
席间氛围也因此逐渐热闹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李长安唤人撤去酒菜,摆上茶水点心。
李得苦一早就看出小师妹的心不在焉,便偷偷请示了师父,然后拉上一整晚都兴致缺缺的吴桑榆一起到院外放烟火。
李长安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嘱咐三人当心别烧着手,便回到了屋内。煮茶的婢女是玉龙瑶亲手教出来的,手艺自是没话说,动作也很是赏心悦目,李长安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其实从宴席开始李长安就总是莫名走神,众人看在眼里,只是各自心照不宣。
身边的洛阳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问道:“累了?”
李长安恍然回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嗯了一声,转头望去,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寂静无声。
“太安静了,有些不习惯。”
她歪了一下身子,倚着洛阳,缓缓合上了眼。
不等关外冰雪消融,边关东线的兖州便迎来了新年第一场狂风暴雪,北契三十万大军压境,军神宇文盛及亲自坐镇虎狎关。二十万北院精锐步卒,近两千台攻城车,把雁岭关的关隘口塞的满满当当,据说站在雁岭关的城头上放眼望去,除了攒动的人头,和漫天的飞雪,什么也看不见。
战火持续了近半月有余,但并未给中原朝堂带去多大的震动,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即便雁岭关隻有十万守军,隻要有那位玄甲兵圣在,攻破以易守难攻着称的雁岭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白起大将军可是当年先帝金口玉言,说此人若生在春秋,开国名将就只剩两人,一个白起,一个李世先。前者一人便足以平定中原,后者则可为商歌王朝开疆裂土,踏平北契。
可惜,出身北雍的白起到底是晚生了几十年,而如今的北契也日渐强盛,于是便有了新的说法,若那位西北藩王愿与玄甲兵圣联手,倾举国之力组建一支空前强大的王朝大军,莫说北契有百万雄兵,就算再来个百万也绝不是对手。当然,这隻不过是中原那帮清谈名仕的臆想,谁人不知道,这两位私下里互相都看不顺眼,但于朝廷而言这是一件莫大的好事。试想,一个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一个是封疆大将,倘若这二人有丝毫异心,一旦联手起兵,打北契轻而易举,打中原又有多难?届时中原面临的将是千百年来都不曾有的灭顶之灾。故而,朝廷这些年不遗余力的打压西北,反而对东北门户恩重于威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