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没注意宋伯元突然安静下来,只顾着与知冶温声道:“知冶,明年我若是过了那道坎,我便带着阿元今生一起还你的恩。我若是过不去那道坎,下辈子你做主子,我来伺候你。”
知冶笑着对她点点头,“好,但是我可不信下辈子,小姐若真是想还,那便好好活下来,今生报答我吧。”
今日是知冶这辈子说过最多话的一天,他合起门,抬手捏了捏嗓子,待嗓子舒缓了不少后,又低下头看了眼脚上的草鞋,他跺了跺脚,无声地笑了笑。
日子好像重新活了,又有了新的盼头。安乐也回来了,姑爷也在,只要小姐熬过那一关,便是全然的安心幸福。
知冶一走,整间屋子便隻留一个漂漂亮亮的小疯子在景黛眼前。
她拉宋伯元的手,语重心长地问她道:“姐姐教没教过你?有陌生人在,便不要轻易开口说话。”
宋伯元粉嘟嘟的嘴唇一鼓,又软哒哒地吧唧到景黛的下颌处,景黛便再没了说教意图。
带着人拐进潮湿且伴着花香的浴房,亲自为她净身沐浴,小疯子却笑着躲,嘴上还不住地叽叽喳喳着,“痒。”
景黛养孩子的经验全来自于安乐,但安乐又是个极聪明的小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意会她的意思,所以此刻,她对调皮捣蛋的小疯子完全没有办法,便只能在诺大的池子里追着哄。
“阿元,到姐姐这来,姐姐这里有糖块,沐浴过后便给元元吃。”
宋伯元小时候爱吃糖还是宋佰枝曾告诉她的,景黛一想到她,不免觉得忧伤落寞。小疯子还是很有眼色的,看她那发愁的样子,又像个小河马般悠悠地游过来,整个人圈着她,那两颗小虎牙顶着她的锁骨慢慢地厮磨。
景黛吃痛地躲了一下,揪过宋伯元的脑袋,试探性地问她:“你想不想阿娘和祖母?还有待你极好的那些姐姐们?”
宋伯元顿了一顿,往常常带着清澈愚蠢的眼底转瞬间划过一丝清醒,景黛抓着她的手,期待地追问:“你若是想家了,姐姐便送你回汴京好不好?待姐姐明年治好了病,便去接你回来。”
水池子宽大却不深,以宋伯元的身高来说,站直了水面刚好到她的肚脐上两寸,她无骨似的扒着景黛的肩头,波光粼粼打在她脸上,便带起光的涟漪。像面上戴着一层透明的纱,反射出一道道水花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