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汀雪的医生么?
荀烟看着她,反而不敢确认了。
却是另一个陌生女人急匆匆地上前,荀烟揪着的心一落。
……不是宋汀雪。
陌生女人继续说:“医生,我的孩子……”
医生摇了摇头,眼神里已经写上答案。
女人猝然跪坐在地上。
流沙侵袭,大部分人死里逃生,却也有不幸者,如她的孩子。救援之后留有一口气,送至医院时还睁眼看她,手术室外,母亲悬着的心臟在空中起起伏伏——
又从医生摇头的一刻起,它坠落,跌落,被记忆里移动病床的金属滚轮碾进泥土里。
她跪坐着,大声地哭,几乎把这片死寂的过道哭活了。
“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了……”荀烟听见,她是这么哭的。
等在手术室外的时间像在梦里一样, 周围景色陷入幻觉的漩涡,荀烟瞌睡,浅眠又惊醒, 听不见身边人在说什么,只看着手术室外的灯。
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几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束。
荀烟忘记自己也死里逃生, 脱水、休克、昏迷, 每一项都威胁生命。清晨惊醒, 发觉自己不在走廊,眼前两瓶吊空的葡萄糖,她眨了眨眼,路语冰坐在病床边, 手机响了, 是巴赫的大提琴组曲前奏, 琴弓摩擦荀烟的大脑神经, 摩擦的间隙蹦出几个字:宋汀雪……病房……手术……医疗……
荀烟挣扎着坐起来:“宋小姐她怎么样……”
“我不知道。”路语冰挂了电话,闭上眼想安慰, 但也隻叹了口气,“宋汀雪的姥姥来了,她想见你, 我说你还在昏迷。”
荀烟哆哆嗦嗦地说:“我醒了, 我可以去见她……”
路语冰製止她:“不想去可以不去,你身体也不好。”
“我想去!”荀烟有些激动,“让我去见她。”
和姥姥宋知明对视的一刹那, 荀烟的心口强烈震颤起来, 她忽然有点后悔, 身体蜷缩,想要躲藏,因为没办法承受老人那种悲戚又绝望的眼神。
宋知明扬起手,大概想打她,但是忍住了,于是那隻手悬在半空,像一份欲言又止的哭诉。冷静下来,年迈的老人放下手,盯着荀烟,盯出一颗硕大的泪珠,砸在苍白的病床上,啪嗒一声,砸得空气都阵痛。
“怎么又是你呢?怎么又是你呢……”老人眼角的皱纹很深很深,“你把我们家,搞得七零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