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封面上写“满茵兄亲启”这五个隽秀的小楷,徐满茵将那清秀如方镜泽本人的小楷抚摸了好久,才缓缓从信封里取出泛黄的信纸。
“……我隻身一人赶赴京城,并欲追求无人管束的自在,不曾想一路上所遇之事屡屡挫败着我的信心,脑海中甚至产生过回到母亲怀抱的想法。一个人奔波露宿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但熬久了也就适应了。我来到衡山之时,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一个人的旅程,在破庙里生火取暖之时也是这么从容,仿佛自己本就具备求生的本事,不需要依靠他人,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独立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大人。”
“直到你的到来,你冒冒失失的闯进了我的视线,隻言片语便走进了我的内心,我才知道还有一种比母子情更加宝贵的友情。夜间,你想着如何不让我的衣裳沾尘,自己却落得满身灰尘。次日,你烤热烧饼分与我吃,说是还给我。路上,天降小雨,你立马打开伞遮住了我头顶的天,而后你漫不经心的笑说我身子骨弱,禁不得雨淋。从衡山去往京城的这段路程,我与你之间不止是相互照顾,更多是毫无隔阂的交流。”
“我积郁心头许久的心事在这段快乐的日子烟消云散,直至接到自象郡而来的家书,我心头复又笼上愁云,并越聚越稠密。”
“那日分别之后,我一路车马颠簸,加之心中悲痛,身心皆不堪重负。回到象郡之后,我不敢以羸弱病态示人,休养了几天之后才敢回圩汀。”
“满茵,我回到圩汀后便已料到自己活不长久,便谨遵母命娶妻。收到你寄过来的信之时,我已经成婚了。你收到我寄与你的第二封信之时,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恐怕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你的回信了。”
“当初在京城约定,三年之后,你若是如愿做了名京官,便在京城等我去考试。如今,是我食言了。对不住了,满茵。”
徐满茵攥着信纸的手剧烈颤抖着,浑浊的泪珠吧嗒吧嗒的砸碎在信纸、书案上。
“镜泽,是我的错,我若是自请外任,就不会被诸多公务缠身,以致一直未能来象郡找你。”徐满茵掩面痛哭。
几日后,王家在官府的监视下,搬离了方宅。
方宅自此落锁,钥匙则被徐满茵扔进了水井之中。
“大人,方郎还未……捡骨。”王氏愧疚道。
“镜泽将这么多钱财留给你,你急着嫁人也就算了,怎还能无情到如此?!”
“他们不让……”王氏说着就哭起来。
徐满茵虽气但也无奈。
择了一个宜开棺动土的日子后,徐满茵带着两个小厮来到方镜泽墓前。
上了香之后,两个小厮得了徐满茵的吩咐,便缓缓挖开低矮的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