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司婉吟穿着一身银白的甲胄,摘下了头盔,用左手抱在腰侧。
这一身银甲上泛着冰冷的月色,上面染着一点血迹斑斑——她往常是极爱干净,一丝不茍,但现在也顾不得血污,没有闲暇时候再去顾惜擦拭这身外之物。
她生来就偏瘦,身上每一寸线条都清晰流畅,经过经年累月从未怠慢的锻炼,如今站在大漠夜空下,令人平白想起山林间充满力量感的褐鹿。
银白头盔上的红缨迎风而动,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那被缠满了绷带的手臂上,晕开的一点血色和惨白肌肤看起来如此泾渭分明,触目惊心。
司彦从主将营帐中出来,缓步踱上沙丘,走到了她的身边。
“婉吟,”司彦在她身边两三步停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那被包扎后还是渗着鲜血的手臂,“要不,明天让我来吧?!”
在将司婉吟送到宫中给龙千舟当女卫的时候,司家心中确实有恨。
司家世代出将军,无论男女,皆是一心剑道,造诣非凡。
而司婉吟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早在她年纪尚幼时,她的剑法甚至比司家大部分的男儿还要好,即使挑遍整个辽国,也不可能从她年纪相仿的孩童中,找出比她更优秀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司家寄予厚望的女儿,却被龙千舟那个纨绔刁蛮的千金公主给挑了去,从此原本可以名震一方的司家将女,成为了困在皇宫里见不得人,日日都要被人呼来喝去,被人使唤的女卫。
何等暴遣天物!
但在得知司婉吟跟随龙千舟去往九岭修道之后,司家心中的恨立刻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狂喜。
对于凡人而言,哪怕是只见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修一面,都是光宗耀祖的荣耀。
神官为什么居住在高耸入云的神塔之上?为什么他们可以享有世代的尊荣和供奉?
就因为一个神字!
即使神官并不是神,他们也保留了不与凡人相通的高傲。司婉吟能托龙千舟的福,阴差阳错地进入了九岭修行,对司家那说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司婉吟摇了摇头,她放下自己的右手,将软甲往下扯了扯,语气淡淡地说道:“不用。”
她是一个并不好接近的人,即使司彦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亲兄长。
在离开辽国的时候,司彦不过也不过才二十一二,两人相差无几。如今,司婉吟的模样跟当年离去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而司彦已经成为了四个孩子的父亲,他的脸上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被侵染得成熟而稳重。
跟司婉吟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看起来甚至像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