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启航,她自己还糊胡涂涂,若是教教十来岁的小孩说不准还能有点把握,可面对一群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脸求知若渴的妇人,她却语塞起来。
无关乎对方的身份,而是南斗觉得自己实在没资格给面前的姐姐阿姨们讲课。
可是面对台下的堂长一脸求知若渴的用夹着方言的官话对她说:“小师傅,今日要讲什么?”
南斗面对这样一张张包含困苦又饱含希望的面容,实在说不出自己没资格做老师的话,因为这会让她们失望。
于是第一日,南斗磕磕巴巴讲了一个时辰如何做个造船学徒,做船帆时要注意点什么。
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南斗一时半刻也想不起什么,只能说她自己的经历,可下头的妇人们却听得很认真,她们是先学了认字写字才能来学技术的,那些字迹虽然潦草却很用心,几乎想将南斗讲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
这堂课过后,南斗心情皱巴巴的,最后去跟月娘商讨,让她从教建筑改教认字。
她原本是想辞行的,这工作她做不来还怕误人子弟愧对她们的一份好学之心,可是想起她们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既然已经加入了这段历史,那就该做点什么,为自己,也为别人。
月娘面对她的请求笑得很宽容,将她调去了教认字学字的课堂上。
只是这一次,面对的学生年龄更大了些。
认字课每年隻开设上下两次,每次四十节课,为期三个月,三个月后未达成课业的要继续学习,达成了的就能选择别的技术去学习。
上半年的认字课早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些记性不太好的老人或者还没完全开窍的孩子,但唯一不减的是她们眼底的真诚。
这群贫苦的女人显然很佩服有学识的人,面对南斗时格外谦卑,学不会时又会格外怯懦自责,不断责怪是自己不好是自己愚笨。
南斗来自遥远的二十三世纪,她哪怕了解过历史,在真正面对女人们天然的卑微和小心翼翼时也会莫名其妙冒出一股无名火。
这股无名火就如同她刚刚到此处时,做什么都受到限制,没有哪一处自由令她憋闷暴躁时一般。
可她也不敢变了脸色。
台下的学生们惯会察言观色,见她变了脸色会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开始更加小心翼翼,开始不断给她道歉。
第一次,一股无力感弥漫了南斗周身,令她有些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