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淙慢悠悠地撒出一口气来,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恢復平静:“这是你抗争命运留下的痕迹,我心里只有敬畏。”
明流欢淡笑着看了她好一阵儿才道:“三年前做的手术,以为全切比较保险。复发时候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命运写好的结局,根本就改写不了。术后化疗又掉光了头髮,前女友说我这样丑陋的样子让她很恶心,干干脆脆地走了。我就想,即使遇到了阿凛,人也会吓跑的吧。”
周淙没法评判别人的感情,但说一个拚死求生的病人恶心,这就很让人生气。
“我拚了命地想活下去,是想跟她长久的,她说我恶心,我很难受。”
明流欢眼中现出一种哀伤而漠然的松弛感:“所以我决定给自己造一个梦,带进坟墓里。”
第三次约见是在明流欢家里,她走路时摔了一跤扭到脚踝,周淙上门去看她。
两个人聊了稿子,周淙建议她如果想自费出版的话,换一间专门做这种业务的图书公司去做,流程比较快。
明流欢却突然改了主意问她道:“如果我愿意用随珠这个笔名出版呢?”
“你们可以用随珠封笔遗作这个点来营销,也可以曝光我的取向,反正那都是我死后的事情了,所以这本小说即便是小众题材,依然能成爆款,你们公司肯定能大赚。”
周淙很是讶然,又觉得难堪得紧:“明流欢,你以为我一次两次三次来见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吗?”
她气恼得很,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语调丝毫不起波澜:“你小看我了。我做过的每一本书,都是从做一本好书的立足点出发的,给公司赚钱固然重要,但我不是个隻追逐铜臭的人。”
明流欢沉默一会儿才道了个歉:“对不起。”
周淙没觉得明流欢对不起她,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大概也会这么揣度对方。明流欢比她年长四岁,病后见惯了人情冷暖,对她有戒心才是正常反应。
她留了另一家小出版公司主编的名片给明流欢,起身告辞时以为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后的交集了,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第二面,如此一想又觉得有些难过,便回身又望了明流欢一眼。
明流欢正好在看她。
两个人沉默以对,周淙再次温声告别:“再见。”
明流欢突然叫住她:“周编。”
周淙转身过来等着:“怎么?”
明流欢眼里的光逐渐明亮:“我想让你做我的责编。”
周淙轻轻地摇了摇头:“大概率是不行的,这选题在我们主编那里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