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传来明流欢低低的笑声,“好。”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够了,两个人谁也没挂电话,周淙是自打认识明流欢以后就很忌讳说“我先挂了”这种话,明流欢许是还想说点什么,却迟迟不肯开口。
周淙听见那边有人问了一句什么人,明流欢说是她的编辑来沟通稿子的问题,接着听筒里的声音就清晰起来,明流欢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周编,辛苦你了。”
辛苦实在算不上太辛苦,最近她手里的作者都很省心,稿件水平不错,没压什么线,沟通过程中也很讲道理,她审校起来没那么费劲。尤其是郑成这位大哥,恨不能一小节一小节地把稿子拿给她过目,也不知道代笔的那位作者恼不恼火。
相比较而言,可能也就明流欢这本《临终关怀》到了出版社得好一通审,但基于她这些年的经验来看,问题不大。当然,前提是明流欢在大修时没有放飞自我乱改一气。
下班到了家,周淙顾不上做饭,隻喝了盒牛奶就打开明流欢的笔记本电脑看稿。
一口气看了三个小时,周淙不得不接受一个既成事实,明流欢大修过后的稿子,跟之前她看过的那大半部分文稿,以及她之前拟好的大纲,根本就是新写了个故事。
虽然只是动了部分脉络,但整个故事的核心都发生了变化。
明流欢将阿凛这个角色换成了周淙,阿凛依旧是临终关怀机构的员工,但阿凛的言行举止都是周淙,她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个悲伤的汉字。
周淙跳到最后一章看了结局,最初的结局是阿凛在女作家墓前自己戴上了一枚戒指,新修改的结局是女作家给阿凛留下了一枚戒指,阿凛发现了,读者也不知道她接没接受那枚戒指,但故事戛然而止。
周淙有些无所适从,角色大修、故事梗概发生变化这都不算什么,文稿本身基本没有触碰到敏感要求,审核不会有问题,明流欢没有影响她的工作。
有问题的是她自己。
周淙不眠不休地赶了一夜把稿子看完,双眼虚浮、腹内空空、手酸腿软地把自己摔到床上,定了个七点半的闹钟,抬起半隻手臂压在眼睛上,像昏死一样地睡了过去。
闹钟响,她从床上跳起来去洗漱,用一盒牛奶和几片梳打饼干应付了早餐,若无其事地出门上班。
明流欢的笔记本还留在茶几上,周淙也没把稿子拷走,她没办法在公司里看稿。
明流欢也像消失了一般,电话微信也不来一个问问她稿子看得怎么样。
周淙就这么黑白无休地熬了几天,连带着审稿意见将稿子交给了主编。主编大喜过望,隻用半天时间草草地过了一遍就安排校对,周淙又把校对这活儿给接了过来。
按规矩来说,稿子要经三审三校,每一轮都得由不同资历的人去负责,但他们这种图书公司又不是出版社,在制度执行上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最起码在公司里就只有两审两校,最后一关都看出版社。而且,审校活儿都是混着干的,所有人都得上。
有些稿子到了审校水平过硬、责任心到位的编辑手里,一遍就能到位。
周淙就属于这种类型的,她做过一审一校的稿子,二校的同事基本就是白拣绩效。是以公司里挺多人挺嫉妒周淙这个首席编辑的名头,但都喜欢做她的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