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想着让你来帮几天忙就行,过了年保姆就回来了。”周淙一边削土豆皮一边说。
老周“咣咣咣”地剁着鱼肉,爽朗地笑了笑:“你妈返聘这几年可没少给医院做贡献,现在你有难处,那自然还是你更重要。”
说到这儿,周召良突然叹了口气:“我们年轻的时候就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等醒过神来的时候你都长大了。现在老了老了,总算能腾出空来给你分忧。”
周淙眼眶发热,没大没小地在那儿胡说八道:“依我看,我妈是舍不得你一个老头子出力,怕你带孩子累坏了,所以才没续签返聘合同的吧。”
没想到周召良居然得意地笑了:“哎哟,你这孩子猜得还挺准,你妈还担心你酸我们呢。”
家里多了两个人,带娃这件事陡然轻松许多,可家里的氛围却隐秘地沉重起来。
温且寒这个情况看着就让人揪心,根本就没法儿照看孩子,她自己眼看着就要成拖累了。于是几个人调整了一下,温且寒搬进主卧,老周和老杨住次卧里照顾灿灿。
初十,周淙开工,方姐如约回来。周淙依然给方姐开的是住家保姆的工资,但不用方姐留宿,毕竟如今也住不开,方姐倒是很开心,一天干活儿都乐呵呵的。
大雪那天是12月7日,出了正月就到了妇女节,灿灿三个月了,刚刚学会翻身,小小的一个像个小胖鱼一样,起初翻身的时候还要费劲挣扎,翻顺溜儿了就来回翻,方姐夸她是自己带过的最漂亮、最聪明、最乖巧的宝宝。
周淙预约了摄影工作室上门拍摄百天照,日子定在周末,她也在家。
拍摄那天,灿灿特别乖,拍了几组单人照后拍母女合照,温且寒拍过后又叫周淙单独跟灿灿留影,周淙二话不说,干脆加了钱,所有人都多拍了两组,连方姐也抱着灿灿来了一张。
工作室走后,温且寒疲惫地进屋里躺着,周召良把周淙叫出门外,俩人在楼道里压低声音说话。
“小寒这个没法治了?”
“她生灿灿的时候就会诊过了,熬日子罢了。”
灿灿四个月的时候,温且寒情况急转直下,周淙强行送她去医院。她这个样子没法居家看护,可周家三口人哪个也做不到看着她去死。
温且寒不愿意,入院三天闹了三场。周淙精疲力尽地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转到楼梯间坐在台阶上发愣,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脸的眼泪。
来住院其实很不容易的,像温且寒这个情况除了勉强维持生命以外,已经没有收治的必要,是杨荷芳找了关系硬求着人收住院的,哪怕隻用药让温且寒少些痛苦也行。
我该怎么办,周淙茫然地盯着楼梯间的窗户看,这几年的经历让她对死亡生出了些隐秘的恐惧,不是她怕自己死,而是怕别人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