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忙碌的早晨,他依旧穿着白衬衫和长裤子,头发中分并且梳的油光水滑的,整个人十分的干净整洁,一看就和其他邋里邋遢,浑身泥水的人不一样。
面对徐建军的恼怒指责,程玉衡有些不屑,但也晓得眼下这个情况必须要说清楚,不然肯定要被村里人讲究,这才耐着性子道:“第一,腾房子这件事是三弟自愿的,不是我们逼的,这是我们自家的事。第二,你们自己看看他们的情况,现在送医院还有什么用。”
徐建军也心知程建功他们这样恐也是悬了,但他一个外人也做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五条人命等死的事情,送医院也不过是为了图个心安,想着还有万一呢。
但他却没料到程玉衡这个当人亲大哥的竟能直接断下程建功五人的命运,甚至连一点点的期望都不报,一时间只觉得心寒。
徐建军看不惯程玉衡成天鼻孔看人的模样,也厌烦他这时候了还这么冷心冷肺的,就道:“那也总比啥也不干,就这么让他们等死的强!”
程玉衡就说:“镇上的卫生所最多看个头疼脑热,送去了也没用,至少要去县里,现在他们人都这样了,别说去县里了,能坚持到镇上不咽气都算万幸了,你非要闹的他们一家在外面咽气吗?”
徐建军顿时哑言。
程家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人,有是半夜就过来帮忙的,也有天亮了听到消息后才赶过来的。
不管这些人和程知仁一家的关系怎么样,倒是都挺唏嘘程建功一家五口的,还有那眼窝子比较浅的一边掉眼泪,一边叽咕着可怜。
这会子听到程玉衡这么一说,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就连之前被徐建军指挥的团团转的几个也跟着停了手。
他们愿意帮忙是一回事,但这人要是死在半路上又是一回事。
毕竟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人死在外头本身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
“那到底还送不送啊?”有人小声开口问道。
恰好徐如月这时候收拾好东西出来,见到此情此景,下意识对着徐建军问道:“建军,你咋还没安排好?建功他们可不能等啊,你可快点啊,万一晚了再出啥事,你要我咋办啊!”
徐建军连忙把程玉衡不让送的事情说了。
徐如月的名字起的文雅,但人却是个火爆脾气。
她一听这话立马就炸开了,指着程玉衡就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程玉衡,啥叫死在外面,凭啥就不送了,你就巴不得建功一家都死了你才高兴是吧,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畜生,当年我咋就瞎了眼救了你们!”
“这么些年,我累死累活养活你们一家子,为了你们,我把玉蓉嫁给大她十岁的男人,就为了换那点给你们活命的口粮,为了你的好大儿娶媳妇,建功一家被逼着搬到西屋给你儿子腾屋子,现在倒好,你说不救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徐如月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受的委屈吃的苦就想掉眼泪,可这些年的生活经验让她知晓掉眼泪最没用,她便又指着程玉衡骂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啥主意,你们不就是怕花钱吗?这些年,你吃着家里的,花着家里的,赚的工资却一分没交公,就连这次你那好大儿娶媳妇,你明明有钱能建新房却还舍不得出,逼着公中出钱出房,不就是打着想故意把建功他们一家逼走的主意!这些年公中吃的喝的几乎都是建功他们赚回来的,你趴在他的身上喝血,现在自己膀子长硬了就想一脚把他踹开,我告诉你没门儿!”
想到还躺着生死不知,甚至很大可能救不回来的程建功他们,徐如月就跟被剜了心一样,又见程玉衡这时候还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就恨声道:“我告诉你们,建功他们今天遭的这个罪本该是你儿子他们受的,别说是花钱了,就是要我的命我也要救他们,建功他们要是出了事儿,那咱们谁都别活了!”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作为一家之主的程知仁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就习惯对着徐如月训斥道:“你还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况且老大说的也没错,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老三一家好,他们眼看就要断气了,还送医院干什么,没得还让他们一家死在外面,到时候丧事都不好办。”
徐如月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程知仁竟然还这么偏心。都是他的骨肉,他怎么就能无视建功他们的命,怎么就不能施舍那唯一的机会呢!
他怎么就不想想万一呢!
万一能救回来呢!
那些经年压抑的不甘以及唯一的儿子一家即将殒命的担忧转化为汹涌澎湃的怒火,徐如月大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冲着程知仁冲过去撕挠。
“程知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咋就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的心咋能这么狠,建功也是你儿子,你凭啥这么偏心,你凭啥说他就救不回来了,你也巴不得他死是不是……”
徐如月的突然暴起让周遭的人都看愣了。
好一会儿后,才有人上前赶紧拉架。
劝架的,吵骂的,甚至还有火上浇油的,总之乱成一团。
徐建军也趁机偷偷踹了程玉衡好几脚,只觉得神清气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程静淞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穿越有一会儿了,只是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加上穿越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所以她才一直不想相信,恨不得自己是在做梦。
但眼下情况越来越闹腾,且她身边还有了其他的动静,程静淞才不得不睁眼。
然后,她就看见原本应该和她一起躺着的其他几个便宜亲人也醒过来了。
程静淞有些稀奇。
按照记忆和她刚刚听到的,这一家五口都被埋的几乎没命了,现在居然还能同时醒过来?
她属于无法理解的穿越,那其他家人呢?
不是程静淞想怀疑,也实在是其他几个打量四周的眼神实在太明显。
大概是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
愣了愣后,程静淞就看见那人一蹦三尺高,呼喊道:“别打了,都快别打了,醒了,醒了,建功他们一家五口都醒了!”
徐建军正在一边护着徐如月别挨打,一边还忙里偷闲地下黑脚踹程玉衡,恍惚听见有人喊程建功他们醒了,差点以为是自己癔症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打盹,徐建军就被程玉衡一爪子挠在了脖子上,疼的他一下子清醒了。
徐建军干脆不藏了,一脚踹开程玉衡,又快速扭头看向原本安置程建功他们的方向,见程建功他们真的醒了,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徐建军上头的大脑也跟着清醒了,连忙拉住还支楞着胳膊抓挠程知仁的徐如月,冲着她的耳边吼道:“老姑,建功他们醒了,别打了!快别打了!”
“啥?”
听到动静的徐如月倏然停住,张开的手臂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整个人像是支楞着膀子发怒的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