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月却听的有些迷糊,“可是这世上就是有神仙啊,要不然咱们村为啥好几次都碰见神仙显灵,为啥要说这些是‘四旧’,为啥要抓起来还要打倒他们啊?”
“上面的领导们要干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管不了,就算你和外面的人说了这个世界就是有神仙鬼怪,也要人家相信啊,对吧?”
徐如月还是迷茫,“为啥不信呢?”
“不信就是不信呗,咱们也管不了。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我总不会害你。”程建功就道。
徐如月“哦”了一声,“那我还烧纸吗?”
“烧啊,你在屋里烧,别在外面烧,也别叫人看见了,更别告诉别人我们家老祖宗显灵的事情,免得回头外面那些事情闹到我们这里的时候,这些就成了别人要打倒我们家的靶子。”程建功提点道。
依着他们家现在好多不好解释的情况,还不如让徐如月相信是祖宗显灵,正好又利用这个特殊的时期让她别往外说家里面的事情,就能免去他们后续很多的麻烦。
徐如月也跟着点头,神情虽然还是不解,但也带上了警惕道:“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往外说家里的事情了。”
饭后,徐如月还真在屋里烧起了纸。
徐如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程建功已经把家里的供桌做好了并且还漆上了大红色的漆,现在就正好好地躺在堂屋的正中央靠墙的位置。
上面还供着中堂,贴着“天地君亲师”。
徐如月先是恭恭敬敬地点了香,然后才开始跪下来念念叨叨的烧纸。
本来程建功打算在饭后找徐建军他们聊一聊最近外面的时局的事情,但是却被徐如月叫住,和大家一起给祖宗们磕了头。
事后,程建功想了下说:“既然都已经烧过纸了,这张‘天地君亲师’还有香炉、香、黄裱纸这些都收起来吧,别再叫人看见了。”
徐如月的表情瞬间愣怔了一下,又想到程建功之前说的话,丧丧地点头说:“……就听你的吧。”
第二天,大家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程建功也去养猪场转了一圈,然后就去找徐建军他们了。
波起
程建功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在关注外面的形势, 但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被他细心地留意了下来。
之前他一直不能确认,直到他昨天去县城的时候拿到了最近的一些报纸, 就明白过来,程静淞说的运动已然快要从外面的大城市波及到他们这些小地方了。
徐建军他们自然没有这样的先知,因此在见到程建功的第一时间问的是,“你咋这个时候过来了,养猪场的事情都弄好了吗?”
程建功点头, “那边没什么事, 我过来和你们说些别的。”
“看看这些。”程建功将昨天得到的报纸平摊开放在了徐建军和卢支书的面前。
“看啥啊?”徐建军和卢支书伸着脑袋挤在一起, 一边好奇地盯着报纸, 嘴上还不停地叨叨道:“你哪儿来的这些报纸的, 有县城的也有省城的, 你啥时候弄的啊?”
“昨天去县运输队找车的时候顺手买的。”程建功回了一句后, 手就在其中一些关于运动的报道上点了点, “我什么时候弄到的报纸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先看看这些报道。”
徐建军和卢支书从程建功的话语和动作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脸上却跟着郑重起来。
程建功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能叫他露出这个郑重的样子,显然事情应该不小。
徐建军和卢支书的心里免不了有些忐忑。
待到徐建军他们彻底把程建功指出来的报道都看了一遍后, 两人也跟着皱紧了眉头。
“这些报纸上说的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闹起了破‘四旧’了, 还有那些红、卫、兵是啥意思, 为啥要打砸学校,斗倒老师啊?”
卢支书却道:“看报道的意思是说要破除旧的思想和风俗习惯, 要破除资本主义,照这么看的话,祭祖、上坟,还有神仙鬼怪、算命这些应该都算是吧,那以后这些都不能做了吗?”
卢支书想到了村子里的天打雷劈,现在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他理解不了的神秘力量。
并且村里面的人也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要是闹起来的话,村里面怎么可能会愿意搞这些所谓的破‘四旧’,怕是到时候又要有乱子了。
“领导们都开会说了,那肯定是全国性的了。”徐建军跟着皱眉,“不过这些也算了,好歹影响的不是很大,关键是这里面还有对学校和老师动手的,咱们村可是才刚刚建了小学呢,还有这些报道说搞资产阶级的反、动路线的,咱们村还才建了砖窑厂和养猪场呢,忽然又闹起来这些,不会影响咱们吧?”
程建功没回答,而是又将他从去年就收集的一些报道陆续摊开在徐建军和卢支书的面前。
等徐建军和卢支书看完这些从去年冬天的导火索事件到最近这几个月的一些人陆续的免职、软禁等新闻以及一些极端口吻下对那些人的口诛笔伐的报道,才开口道:“去年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回来后还和你们讲过,到现在,果然闹起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有继续扩大化的架势。”
“你们注意看这些报道的走向,之前还是省城的报社转载的沪市或者首都的一些报道,现如今已经有报道表示咱们的省城也开始乱起来了,再过段时间,恐怕下面的市县都会跟风闹起来。”程建功提醒他们道:“又或者说按照上面的要求闹起来。”
徐建军和卢支书也在瞬间想起来程建功去年回来后就提醒他们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对程建功说的那些有些不明就里,加上村里事情多,根本就没过多关注,可以说是过耳就忘,可没想到程建功的政治警觉性竟然这么高,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闹的这么大。
徐建军和卢支书立马紧张了起来。
“这怎么办?”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并且看向了程建功。
程建功就说:“从报道上面看,如今这件事已经成了社会大潮流,恐怕不可能再有更改的迹象了,我们一个小小的村子就更别妄想和整个社会作对,到时候真要是闹起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在风暴中保护好自己。”
说着,程建功又指着一篇写着“红、卫、兵”的报道说:“你们看见了吗,这些小兵可都是孩子,而且还是正在上学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可没什么自制力,往往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脑袋一热就跟着闹起来了,我们先不管其他的,至少要看住咱们村的人,尤其是好些年轻人别在将来被外面的风波影响到。”
“总的来说就是不管外面怎么乱,至少到时候看住咱们村子,不能乱!”程建功特意抬高了音调道。
徐建军和卢支书连忙点头,“这是应该的。可是学校还有两个厂子……”
“这个应该没事。”程建功安抚他们说:“我们建的是小学,外面乱起来的主要还是大学和高中,小学生的年纪限制在那儿,不可能闹得起来。”
“至于厂子也别担心,我们是集体办厂,属于村里的副业,可不是什么资产阶级。”说到这儿了,程建功又顿了下道:“唯一要注意的恐怕还是西川镇那边的报复,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要加强村子的巡逻。”
徐建军立马说:“现在是你媳妇管着民兵队,你和她说了吗?”
程建功摇头,“没,我和她说这些算什么,肯定要你们安排。”
“你也可以提前说啊。”徐建军他们丝毫没有自己会被程建功越俎代庖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