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杨冬青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反应。事实上,直到这一刻,杨冬青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和俊平离婚。
只是这几天,妈妈天天在她耳边嘀咕安少原,说他对她情根深种,年纪轻轻就升为连长,以后升团长也是迟早的事,说她以后可以跟着去随军,家里弟弟妹妹也可以安排去当兵,或者在部队里找对象。
她没想到和俊平离婚,她只是对这件事好奇,想回去看看,安少原是不是真的还等着她?
她不明白,怎么就闹到非要和俊平离婚的地步了?
沈玉兰现在只想快点把人扫地出门,把两人的证件拿出来,让爱立跑一趟街道办,把离婚证明开了,自己则去拟欠条。沈玉兰知道这张借条,是送给杨冬青的一张护身符,但那是在她没有二心的前提下。
她估摸着,这杨冬青搞不好很快就会再婚,到时候这张欠条可就是实打实的欠条了。
一直到那张欠条递到杨冬青跟前来,她才缓过神来,望着婆婆冷冰冰的脸,鬼使神差地竟然签字按手印了。
沈玉兰皱眉道:“还有两个金戒指,一对金耳环。”
杨冬青起身从箱子里拿了一个黑色小布包,犹疑了下,还是递了过去,“妈,都在这里。”她是知道这一对戒指对俊平的意义的,这是以前俊平的生父留下来的,婆婆给她,原本是传承的意思。
新婚的时候,她拿到这对戒指,反复看了许久,她知道这是婆婆和丈夫对她的认可。
沈玉兰稍微看了一眼,对杨冬青道:“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收吧,可收仔细了,过了今天,你和俊平只是陌路人。一会爱立把证明开了,你就能走了。”
旁边的杨母嘟囔道:“这都是俊平送出去的,怎么好还收回去呢?这不是一点念想不给人留?”
刚上来的李婶子,立即嘲讽道:“你家女儿都要和人离婚,还留什么念想,你也不怕将来新姑爷膈应。”李婶子在底下看这离婚是成事实的了,怕沈玉兰面皮子软吃亏,不放心上来帮腔。
那边沈爱立跑到街道办,说了来意,当值的大婶立即就要开口劝,沈爱立忙道:“婶子,你不用劝,我哥瘸了,我嫂子要离婚,人家就等着这张离婚证明,好办了离婚手续,就回家相看呢!”
街道办的婶子头一回遇到这么迫不及待的,又怕面前的小姑娘说谎话,非要跟着去看看,沈爱立道:“行,那您先帮忙把证明开了,等您这边确认了情况,刚好给我,不然耽误了我嫂子回去相看的事,难免不美。”
街道办的婶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爽快地道:“行,婶子这回倒是开眼了,这就给你开了!”这年头虽然夫妻父子母女闹决裂的也多,但是这么迫不及待要改嫁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沈爱立很快就带着街道办的韩婶子回来,院子里头有人认识韩淑华的,就帮着帮腔:“韩大姐,这沈家不容易,儿子刚摔断了腿,人还在医院呢,儿媳就要闹离婚,你这可不能同意啊!”
刘婶子和韩淑华还认识,忙道:“淑华,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了,沈家可贴补了杨家不少,人工作还是沈家出钱买的呢!”
还没进沈家的门,韩淑华算是已经弄清楚这件事了。
和大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怎么样,人家真是要离,也得尊重人家的意思。”来的路上,这小姑娘可和她说了,她哥也觉得把人看清了,愿意离。
她也就是今天街道办没事,愿意跑这一趟,来开开眼界。这沈家的事,她以前就有点印象,有时候一起排队买肉,大家还嘀咕,说沈家婆婆好说话,儿媳怎么往娘家扒拉,也没破脸,她还以为这小夫妻俩感情总归是好的。
没想到还真是一白眼狼。
进了沈家,韩淑华例行公事地问了杨冬青的意思,不外乎是“真的要离婚吗?想清楚了?这张证明真的要开吗?”
事情发展到这里,杨冬青已然再懒得细想,如果说回杨家村非要开这张证明的话,她就开!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一会。
直到韩淑芬将那种证明拿出来,杨冬青才真的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一下子站了起来,愣愣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盖着红章的纸。
沈玉兰将纸和他们的结婚证一起收了起来,和杨冬青道:“明天婚姻办事处上班,我就去给你们把离婚手续办好,你安心回娘家吧,就是后天立即再婚,也是没有什么妨碍的。”
说着,又走到外面,对院子里的邻居们道:“从今往后,杨冬青和沈俊平就正式离婚了,婚嫁迎娶各不相干,大家也帮忙做个见证。”
刘婶子最先气不过,“我们俊平一个正经大学生,当年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被鹰啄了眼,瞧中这么样一个人,散了也是去晦气!”
方嫂子也道:“可不是,要我说,俊平这回搞不好因祸得福。”他们这院里人,早就觉得杨冬青贴补娘家搞得不太像样子,也就是沈婶子好讲话,这回真离了,很难说不是一件好事。
沈玉兰说完,又朝着女儿道:“闹了这么会儿,我头晕得很,去躺一会,你看着她们把东西收好,就把房门锁了。”又提醒女儿道:“按你哥说的,她的东西让她带走。”
言外之意,不是她的东西,不准她多带一样。
“妈,我知道了,你快去睡一会,这几天都是你夜里陪护,铁人也熬不住。”
等沈玉兰进了房间,杨冬青还作势要哭,沈爱立可不耐烦看她表演,催促杨冬青道:“既然都离婚了,也没必要在我家多耽搁,早点收好,早点回去不是?”
江梅花也轻声劝了两句女儿,“先和妈妈回家再说,俊平这边到底是两年多的夫妻了,哪有说散就散的,听妈的,先别哭,把东西收拾了,家里的人可好久没见你了,可得拾掇好点,不然平白让人担心。”
沈爱立眼里闪过讥讽,到现在,这母女俩还打着让她哥哥做备胎的准备。
杨冬青听她妈妈这么说,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想着安少原确实有两年没见她,得稍微拾掇一下。开箱子开始收自己的衣服,雪花膏蛤蛎油镜子梳子头花之类,然后是鞋子,零零碎碎也收了一堆出来,准备用被单打包。
沈爱立起先看着她一件件的拿,没有吱声,到最后看她准备将被褥被套都往里头压,冷声道:“这可不是你杨家的东西,这是我妈和我哥哥攒了一年的布票和棉花票才买齐的,你拿被单打包,我就不说了,这两样可不行。”
江梅花软声软语道:“小妹,这到底是冬青结婚用的东西,自然也算作她的东西。”
一旁的李婶子忍不住笑道:“哎,我说,难不成这新姑爷还得用旧姑爷的床单被褥,才觉得来劲?哎呦,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可真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觉得臊得慌。”
杨冬青的脸瞬时红的要滴血一样,一把将被套被褥扔到了地上。反身对爱立道:“小妹,不是我的我不会多拿一样,你不用像看贼一样盯着我!”
沈爱立冷声道:“哦,你不是贼?你不是贼,你哪来的钱寄给宋岩生,你哪来的钱贴补杨家?”
江梅花拉了下女儿,低声道:“到底是姑嫂,不必要闹僵,先回家再说!”
杨冬青忍了气,将包裹推给妈妈,“妈,就这些,我们走吧!”
江梅花左右看了眼,觉得淡紫色格子窗帘也挺好看,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沈爱立,到底没有开口,有些不舍地道:“嗯,走吧,刚好赶得上上午到县里的车。”
杨冬青临走,望着爱立道:“小妹,我真的只是心情不好,想回家住几天,妈妈这样想,我也很恼火……”
沈爱立微微笑道:“别来这一套,出了这个门,以后不必再喊我小妹,我哥和你都是陌路人,我们还能有什么情分不成,你快点回去,不然那对象要是突然有事回部队了,你可真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杨冬青忽然吓得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爱立,“小妹,你,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当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