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楼上和妈妈打了声招呼,把樊多美的地址写给了妈妈,就跟着小李往单位去。
一路上,小李都保持沉默,沈爱立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看到他,就想到上次朱自健用烟头烫他手的事,忍不住朝他手看了一下,见那个方向隐隐有个疤。
心里暗骂朱自健不是个东西,狗仗人势,欺负她们小李!
斟酌着开口道:“李同志,最近很少见到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和我们说,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突兀,描补道:“我是忽然发现你好像瘦了好多,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柏瑞垂眸,眼里闪过笑意,对爱立道:“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没有比现在还好的时候了。”
转了话题道:“爱立同志,他们这次的问题,好像短时间内不容易解决,你不妨喊你们几个朋友一起去看看,这么多人,要是都不行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是暗示她,不要一个人抗下来,万一处理不好,可能会连累她的名声。
怕她没听出来,又道:“你要是没解决,他们可能会说报纸上夸大其词,但是要是七个人一起去,大家都分属在各个单位,说出去,人家也只会当这个确属疑难问题,好些人都没有攻克。”
而不会影响她个人的声誉。
沈爱立谢过他的好意,“好,如果要去现场看看的话,我肯定是喊大家一起去。”小李这么一说,沈爱立也反应过来,一开始他们七人小组,确实是兴趣凝聚在一起的,但是上次序瑜以单位的名义发的那篇文章,显然已将这件事与她的业务能力考核挂钩了。
做的好,自然是锦上添花,做的不好,怕是也连累单位的名声。
然而,沈爱立很快发现,小李对这件事的离谱程度,还是低估了些。
很快到了单位,小李带着沈爱立直接去了保卫部,宜县纺织厂的两位同志,看到沈爱立过来十分热络地上来握手。
特别是其中一位叫陆白霜的女同志,对着沈爱立猛夸,什么“无私奉献”“助人为乐”“公而忘私”,搞得沈爱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爱立笑道:“陆同志,你太过誉了,不知道这次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宜县纺织厂的程潜接过了话题,原来宜县纺织厂为了解决高速运转以后,车间发热量大增的问题,试图加快车间的风扇转速。
但是风扇加转以后,离心风扇的拉杆经常断裂。
陆白霜温声笑道:“我和程潜同志最近刚好在汉城出差,听人说沈爱立同志对纺织机器的疑难杂症颇有研究,所以特地到贵单位来请您帮忙想想办法。”
程潜也道:“是,麻烦沈同志帮忙想想,看是否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问题?”
宜县纺织厂的同志们说完问题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沈爱立,希望她能立即给出解决方法,却不想听沈爱立道:“不好意思两位同志,我没有看到你们说的东西,暂时也没有一点思路。”
她话音刚落,陆白霜就变了脸色,“沈爱立同志,你们连丝瓜筋过滤煤灰都能想到,听说你还研究梳棉机,风扇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还能难倒你吗?”
沈爱立耐着性子道:“陆同志,我没有看到实物,不知道是怎么个断裂法,我脑子里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我怎么能找到法子?而且,您可能对我有误解,我是喜欢钻研一些问题,但我资历尚欠,不一定说,看了就能给你们想到解决法子。”
陆白霜脸上忽然现了一点轻蔑,“沈同志的意思是,想去我们厂看一看?要我们厂出公函来请您过去?”
沈爱立一懵,“难道不是这么个流程吗?”宜县离汉城虽然不是很远,但是光乘车也要两三个小时,加上等车的时间,来回怎么也得花费一天时间了。他们请她来帮忙的,没有单位批准,难道让她翘班吗?
却听陆白霜道:“那就谢谢沈同志的好意了,我们宜县纺织厂是小厂,可没这多余的钱来请专家,这事就不劳烦……”
程潜忙拉了陆白霜一下,着急忙慌地和沈爱立道:“沈同志,陆同志的意思可能表述不准确,我们厂是新厂,资金不是充裕,就想着,能否请沈同志私下帮忙跑一趟?”
话说得委婉,还是不想给劳务费的意思。
沈爱立能理解他们厂经营不好,资金不够,不想给劳务费,但是不能接受陆白霜的态度,淡声道:“陆同志,今天是周末,我好不容易抽空回一趟家,因为你们来找,特地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来,你们张口就要我解决问题,我说要看看,你就冷嘲热讽。”
见陆白霜还一脸讥笑的样子,好像笃定她就是要敲他们竹竿一样,沈爱立真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冷声道:“我和你们不认识,没有什么私人交情,所以我私下不会花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你们真想请我去看看,就请给我们单位寄公函,我们单位批准,我就去,不批准我也只能抱歉。”
陆白霜听她说完,掉头就和程潜道:“不过一个助理工程师,我们上门来请,都是给她脸了,程潜我们走,依我看,这就是个骗子,当我没见过工程师啊,真的一心放在研究上面的人,谁会在乎那三瓜两枣的劳务费?”
程潜皱着眉头,脸上隐隐现出不耐来,又不好当场对着陆白霜发作,毕竟这位是厂长的侄女。
沈爱立转身和小李道:“这件事,不必再通知我,如果他们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按规矩,给我们厂寄公函来!”
说完,看也没有看俩人,就往外走。
程潜到底觉得过意不去,忙追了过来,歉意地和沈爱立道:“真是给沈同志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单位就申请,看能不能寄公函过来,今天是我们鲁莽了,真是抱歉。”
沈爱立摇摇头,却是没接她的话茬。
只觉得自己今天倒背运,莫名其妙惹了一肚子气。
而这边,等程潜和陆白霜都出了汉城国棉一厂,陆白霜犹自气愤,和程潜道:“这沈爱立,就是沽名钓誉,什么一心研究,可我看她就是掉到钱眼子里了,年纪轻轻的,一身铜臭味。”
程潜实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道:“陆同志,那按你的意思,人家不看看,就给你一个法子,那到时候出了问题,到底算她的还是你的?人家认识你吗?你张张嘴,人家就合该给你鞍前马后,跑来跑去地使唤?这是汉城的工程师,可不是地主家的丫鬟!”
他大学毕业就被分配到宜县纺织厂,本来算是个还好的单位,但是没想到被安排和陆白霜一起跑外务,陆白霜自认自己是厂长的侄女,在厂里颐指气使惯了,到外面也经常没有分寸,程潜实在是苦不堪言。
她自己看报纸,说要过来请沈爱立同志帮忙,没想到人家一不如她的意,她就对人冷嘲热讽,就像人家欠她的一样。
今天这么一桩小小的事情,他们都能办砸,程潜气得眼泪都不由在眼眶里打转。
陆白霜被程潜一通话说得,脸都发热,解释道:“我就是看报上说她大学毕业没几年,又热心肠,想着把咱们厂里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叔也高兴点。”要是一分钱不花,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她叔还不得好好夸她,说她办事得力!
想到这里,陆白霜不由低了声道:“谁知道报上说的都是假的,什么狗屁热心肠,我们一提让她帮忙,她就想到了钱。要是出钱,我们至于请她吗?这汉城有多少正儿八经的高级工程师?”陆白霜觉得,要是费钱还费力地招待,她干嘛不找一位高级工程师去她们厂看看。
程潜气得哑口无言,他现在都庆幸沈爱立同志刚才没有答应下来,陆白霜这就是特地找老实人欺负。
他们厂资金是不充裕,多的是给不了,他原本是想着到时候向厂里稍微申请一点,意思一下。他们这边态度好些,人家沈同志未必就不同意,现在,事儿没说妥不说,还平白把人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