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姜瑶给了她五块钱,托她看看,什么时候叶骁华带沈爱立来买手表,就告诉她。
姜瑶听她招呼,皱眉道:“他们把手表买走了吗?”
“没有,不是这个,姜同志,我刚看到那女同志跟着一个男同志过来,看样子像是在处对象,俩个人亲近得很,”见她没反应,提醒道:“不是先前元巷的那位男同志。”
“真的?”姜瑶眼睛一亮,“你看清了?”
崔淑芬肯定地道:“看清了,元巷那位要更瘦一些,而且是平头,这位长得不一样,皮肤黑不少,不过也挺好看的。”
姜瑶才没心思管沈爱立处得对象怎么样,她只关心不是她骁华哥就行。
和崔淑芬道:“行,上次那五块钱就抹平了,同志你再帮我看着,要是下回有什么新消息,再告诉我,我再给你五块钱。”
这活容易,崔淑芬忙应下,心想着这女同志出手还真是阔绰,就这么几句话的事,就给她五块钱。
这边,沈爱立和樊铎匀到家,天都微微有些黑了,俩人都觉得不饿,一人下了半碗青菜面条,解决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樊铎匀提了一句想出去住旅馆,沈爱立摇头道:“没有必要。”
樊铎匀也没有再说。
吃完,樊铎匀收了碗筷,就去洗。沈爱立双手托腮,望着他的背影,想着,要怎么开口,问他十年前的事呢?
樊铎匀洗好了碗筷,又仔细地做了一遍厨房卫生,等彻底清理好,发现爱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笑问道:“在想什么?”
爱立望了他一眼,稍微坐直了些,琢磨着开口道:“就是想问你,关于十年前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听我哥和你的意思,我们好像真得有交集?”
这种感觉很奇怪,身边的人都告诉她,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她却好像失忆了一样,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樊铎匀一愣,“是,那年快放暑假的时候,我那学期刚好和沈爱立做同桌,忽然有一天就觉得同桌好像不一样了些,变得活泼很多,爱说爱笑。有一次你问我一道数学题,我解出来以后,你一个人不知道嘀咕什么,嘀咕了半天,后来一本正经地叮嘱我以后不要从政,就做技术科研一类,说我脑子好使,要考华清大学。”
樊铎匀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又接着道:“当时你还挺喜欢吃大白兔奶糖,第一回 吃的时候,你还和我笑说,‘这个东西现在就有了吗?’我问你什么意思,你说是奇怪我哪来的奶糖。你还说这里比你老家好,回去就有口热饭吃……”
她的奇怪和与周围环境的不适,他过了很久,才慢慢理解。
一桩桩一件件,听他娓娓道来,好像确实是十四岁的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回忆了半晌,十四岁那年的暑假,她爸妈刚离婚,她跟着姑姑做火车回芜湖奶奶家过暑假,却在火车上就开始低烧,听姑姑后来说是反复烧了两周。
她自己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好像是一直在睡觉,勉强记得,好像做了很多奇怪的梦,说给姑姑听,姑姑还笑话她来着。
确实想不起来,和樊铎匀道:“我只记得,我那段时间好像是在发烧。”
上次他提,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就猜到她怕是一点都不记得,不以为意地笑道:“可能在你,只是一场梦境,醒来就忘了。”
爱立抬头看他,泛着橘黄色光晕的灯光下,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一点失望或失落,沈爱立却觉得,如果俩人的情况调换,她怕是难以接受。
心里觉得,对他有些不公平。
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你不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吗?就是我一点都不记得。”
却听对面的人轻轻垂眸,喃声道:“我们能再次遇到,已然是命运的眷顾。”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对比之下,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命运已然向他垂怜,他不敢再奢求,它面面俱到。
一下子,像是有什么狠狠击中了沈爱立的心口。好像是穿过了这十年的岁月,望见了当初的那个少年。
就听樊铎匀开口问道:“我一直想知道,你原来生活的地方是在哪里?”
沈爱立默了一会道:“是在未来,大概六十年以后。”
樊铎匀垂眸,轻声问道:“那还会再回去吗?”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和颤意。
沈爱立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橘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轻轻颤抖的长睫毛上,像是蝴蝶欲扇起翅膀,却一再忍耐,莫名地让人有几分不忍心,忙和他道:“不会,我在梦里见到过几回原来的爱立,她应该是成为我生活在那个时代了。”
想了想又道:“成为了那个时代的顾如。”她说出“顾如”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觉皱了皱眉,好像是在说别人一样,就像当初她不习惯爱立这个名字一样。
短短半年时间,她竟然就完全融进这里的生活了。
樊铎匀却一时想得多些,来自于未来,所以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历史走向,那么当初劝他不要从政,就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理科成绩好了。
俩人沉默半晌,樊铎匀开口道:“爱立,你早些睡,明天还要出门。”
樊铎匀晚上到底不准备留宿,准备去附近的旅馆。前头是他考虑不周,章序瑜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这虽然是他家,但是毕竟俩人同进同出,外面的人看着在,怕是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等看着他出门,沈爱立才觉出,为什么这个年代的人,从认识到结婚都这么快了。不然真是连独处,都不是很方便,一时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将结婚这件事纳入到进程中来?
望着外面黑洞洞的巷子,觉得他大老远跑回来,还去住旅馆,她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讨厌死这什么人言可畏来,明明他们相处的时候,都是守着规矩来的,一点不曾逾矩,却因为顾虑他人的眼光,而不得不顺从不得不妥协。
甚至,这些个他人,她都不知道是谁!
但是如果因为这种原因结婚,岂不是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对这个时代社会规则的妥协?樊铎匀是生在这个时代,而她呢?
明知道没有必要,还非得选择去为难他吗?
想到这里,沈爱立猛然起身拉了院门,朝着巷子外头跑过去,看到樊铎匀提着行李,正站在她们单位的对面,对面微弱的路灯灯光,映得他的身影都有几分形单影只的孤寂感。
沈爱立喊了一声:“樊铎匀!”
樊铎匀听到动静,立即回身,有些诧异地道:“爱立,你怎么出来了?”
沈爱立拉起了他的手,“樊铎匀,你不要去旅馆,你就住家里,要是你担心什么人言可畏,咱们明天领证都行。”她想,如果今天晚上看着他有家不能回,自己大概要耿耿于怀很久很久。大不了就早些结婚,明明只是形式上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要执着于享受什么恋爱时光,而看不见他的为难处呢?
十月的夜里,已经有些微凉,沈爱立的手却温暖得让樊铎匀感到了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