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立发现还真断裂了,回头和陆有桥道:“陆厂长,我现在还不能判断出具体原因,估计还得再观察一会。”
陆有桥见她似乎有几分把握的样子,心里定了一些,“好,好,沈同志先忙,我让程潜在这边帮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及时和他沟通。”
“好,谢谢陆厂长,您先去忙!”
陆有桥点点头,嘱咐了程潜几句,就先处理其他事去了。这边沈爱立让车间技术员把风扇开到最大试试。
一开始还好,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程潜都盯得眼睛发酸,一看沈爱立,还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时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数据,心想这专业的事,还是得找专业的人,他看这么会儿,什么都没看出来,沈同志的数据都记了大半页。
正想着,忽然就听沈爱立道:“停,停,这里停下。”
程潜也立即来了精神,就见沈同志忙拿起风扇轴盘,看了一圈以后,似乎确定了一个点,又拿出先前的断裂的拉杆来比对,和他道:“大概确定了,先断裂的不是拉杆,而是靠近轴盘的这里,是螺丝的抗弯程度不够导致的。”
沈爱立估摸着,先前大家没有解决,大概可能是受了先入为主观念的问题,以为是拉杆断了,其实是螺丝抗弯不够导致的断裂。
程潜是文科生,也不懂什么抗弯问题,木愣愣地问道:“那沈同志有办法解决吗?”
沈爱立琢磨了一会道:“螺丝肯定是要换尺寸,但是换了螺丝也不一定就可以,可能还需要做一些别的改造。”
又和他道:“一天肯定是解决不了的,这个还需要多次试验确定,我先画一个草图,你们先试着改看看,过几天你们做出来了,给我拍一份电报,我再来一趟。麻烦程同志和陆厂长说一声。”
程潜心里一喜,这就是有办法的意思了,忙道:“那可太好了,我这就去和厂长说,再给沈同志把车安排好。”
说着就转身去报告厂长这个好消息,却不妨一出车间,就碰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陆白霜,和她点点头,就准备走。
却被人一把拉住,皱着眉问他道:“程潜,这骗子没解决掉吧?要待几天啊?我叔还真给她脸,还特地跑到省城去请她?”
程潜有些不耐烦地道:“陆同志,你今天返岗了吗?怎么到这边来了,厂长不是说,不是生产部门的工作人员,不准往这边来吗?”
听他说这话,陆白霜就有些来气,她叔把她调离了供销科,要不是奶奶给她说好话,她怕是这次都回不来,但是却被调去管原材料了,这活可太无聊,她待不住,就去找人聊天,听说叔叔从省城请了一位女工程师来,就想着不会是那个沽名钓誉的骗子吧?
特地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
和程潜道:“我就来看看,一会就走,程潜你可得和我叔说,不要给这骗子骗了,一天解决不了,就让她走,多待一天,都是白费咱厂里的饭菜和钱。我叔真是,就是不信我,浪费了钱不说,还浪费时间……”
她叭嗒叭嗒的一串串,程潜实在没有耐心听,脱口而出道:“人家两个小时就解决了,我现在去找车把人送走,沈同志事可多着呢,人家最近在研究梳棉机,特地抽了一天出来,来给咱们看看。厂长这回肯定得好好谢谢人家!”说完,也不理她,去找厂长了。
陆白霜傻眼了,“啥?两小时?”那么多工程师没解决的问题,她两个小时就解决了?
这边沈爱立画完图,问一直在一边帮忙的车间门技术员道:“你们厂效益是不是挺好,我看规模还挺大的。”
技术员小曲憨憨地笑道:“还行,我们厂的福利也是宜县最好的,我们厂长人可厚道了,我们厂里谁家孩子没钱上学,老人没钱看病,都可以向厂里支钱,不要利息,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成就行。”
沈爱立有点意外,她对陆白霜的印象不好,连带着对陆有桥的观感也一般,这次也是陈主任放话,她才免不了走一趟。
现在听小曲这样说,倒觉得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和小曲笑道:“我见过你们厂的陆白霜同志,是厂长的侄女吧?”
听到陆白霜,小曲就摇头道:“沈同志你见过,应该能看得出来,小陆同志脾气不好,老爱得罪人,在厂里人缘可不好,大家被她惹急了,就告到厂长那里,厂长每次训她训得可很了。唉,就是厂长的妈妈一直护着小陆同志,不然陆白霜肯定早被辞退了。”
沈爱立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就说,谁家员工出门在外这样傲慢的,敢情是当自己家厂子了,不怕被辞退的。
就听小曲又道:“最近小陆同志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把厂长气得够呛,把她从供销科调去管原材料了,我们私下都说,小陆同志被辞退是迟早的事。”
沈爱立笑笑,她倒不觉得,有老太太在,陆白霜就一直有靠山。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继续和小曲说起他们厂的温湿度管理来。
这边,陆有桥听到程潜说沈爱立有了解决思路,心里大喜,忍不住和程潜道:“真是看不出来,小沈同志这么年轻,还真有几把刷子。”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这边靠近汉城,夏间门气温也是直逼汉城的高温,本就暑热难耐,车间门机器一高速运转,温度更是要把人烤熟一样,今年就发生了好几起中暑事件。
一头是生产任务紧急,一头是工人家属闹事,他忙得两头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等厂里情况稍微好转些,他就下定决心,今年一定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没想到这次真找对人了。
忙跟着程潜去车间门,就看到自家侄女站在门口,见到他缩头缩脑的,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理她,径直朝车间门里头的沈爱立走去。
等近前来,和沈爱立握手道:“沈同志,程潜已经将事情和我说了,真心感谢沈同志的帮忙。”
沈爱立如实道:“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门,等这边做出来新样式的风扇,还麻烦给我拍份电报,我再过来看看。”想了想又道:“陆厂长是不是担心车间门夏天的温度问题,我刚观察了一会,现在是秋天,车间门里还是有些闷热,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能改造下喷水室。”沈爱立觉得,这厂的温度问题,怕是光靠风扇,是难以解决的。
陆有桥立时愣住,有些急切地问道:“沈同志有法子?不瞒你说,我正为这事头疼不已。”
沈爱立没有给自己揽活,而是谨慎客观地道:“陆厂长可以去参观下我们厂的喷水室,贵厂正在建设中,以后规模应当更大一些,我个人认为,喷水室越早改造越好,拖到后面,怕是尾大难下手。”
陆有桥一怔,沈爱立这话让他有些意外,本来这次他说是找沈爱立帮忙,实际上求的是汉城国棉一厂的领导,他从程潜那里知道陆白霜得罪了这女同志,人家定然是不愿意跑这一趟,所以先拉下脸去找了副厂长程立明,再让程立明将他引荐给制造科的陈主任。
这事,他知道基本上就是办成了。在制造科那边他的赔礼道歉恳求,不过是找人办事明面上基本的程式,并没有在乎这沈同志会怎么想,她的意愿之类。他这趟可以说是有几分仗势压人。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小沈同志不仅没有阳奉阴违,实打实地给他们解决了问题,还不计前嫌地给他们厂的温湿度问题,提出改良意见来。
让自幼在旧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陆有桥,心里都有些触动,诚心诚意地道:“沈同志你看,今天已经比较晚了,不如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又补充道:“五点多出发,不会耽误你上班的时间门。”
程潜也在一边道:“是,沈同志,这夜路不好走,也有些不安全。”
沈爱立拒绝道:“感谢陆厂长的好意,但确实归心似箭。”她要是今晚不回去,樊铎匀估计会等她一整晚。
陆有桥见她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再劝,“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车,送沈同志回汉城。”又想着这毕竟是女同志,夜里可能有些不安全,转身和程潜道:“程潜,你陪着一起去,再从咱们厂的仓库里挑一些成色好的布,给沈同志捎上。”
沈爱立忙道:“不用,不用客气,陆厂长真不用。”
陆有桥摇头道:“小沈同志,你千万不要拒绝,先前陆白霜的事,我心里想想还有些过意不去,沈同志却不计前嫌,我又为难沈同志,让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帮忙,这点布,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次时间门匆忙,以后小沈同志,要是来宜县,一定要和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有机会尽地主之谊。”
陆有桥一直将人亲自送上了车,看着车开走了,才转身回家。
一到家,发现家里还亮着灯火,母亲还坐在沙发上,有些奇怪地道:“妈,你老人家怎么还不睡,夜里有点凉,不好多坐的。”
陆母道:“有桥,今儿白霜和我说,你请了一个汉城的女同志来厂里解决问题,那女同志不过二十出头,能给你解决什么问题?你可别起了什么花花肠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