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妈妈,沈爱立忽想到,已经进入四月了,不知道贺叔叔什么时候过去汉城,昨天见到了谢镜清,她现在一心盼着妈妈早些领证,彻底杜绝了谢镜清不该有的想法。
预备中午给小姨发一份电报问问。
早上到了办公室,整理了些资料,预备起身去车间。不想这个时候,徐春风走了过来,递了一份试验记录给她,“沈同志,不知道你现在忙不忙,方不方便帮忙看一下?是关于在大小双刺辊上加设分梳板的方案。”
他在平行双刺辊上试用了一下,感觉效果不是很明显,问了其他人,他们建议在大小双刺辊上试试,但是大小双刺辊是沈爱立提出来的方案。
徐春风纠结了很久,觉得自己不应该一错再错,这时候还计较个人的脸面问题,所以一早就在办公室等着沈爱立。
见她忙得差不多,忙走了过来。
听到是新方案,沈爱立倒没有推辞,接过来看了一遍,就事论事地和他道:“如果是加装分梳板,理论上确实更能充分利用二刺辊的分梳面积,我个人觉得,可以试一试。你可以咨询下黎主任。”
说完就将方案递还给他,徐春风接过以后,忙表示感谢,又再次表示了歉意,“沈同志,先前是我不对,没有团队和集体意识,故意欺负人,我再次向你道歉。不知道,我们以后是否能成为朋友?”
沈爱立摇摇头,“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但是在工作上的问题,我们可以正常交流,我不会故意藏私耍心眼,也希望徐同志也能如此。”
“一定!”
沈爱立点点头,没有再说,起身去车间了。
徐春风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触动,他原本以为,沈爱立听到他要在大小双刺辊上加分梳板,会对他冷嘲热讽几句,毕竟当时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她没有,心平气和地给了他意见。他也知道,和她做朋友,是自己妄想了,现在这样,已然是沈同志心胸宽阔的结果。
回头给京市的程攸宁写信,也提及了此事,“攸宁,今天沈爱立的态度,让我越发后悔自己先前的莽撞,本来我们可以成为很默契的伙伴,她在梳棉机这块的成绩,确然不输我们原本团队的成员,但是因为我的偏狭自私,而将这一切都打乱了。我现在正在努力弥补我的过失……”
沈爱立一上午还惦记着谢镜清的事,上午一下班,立即就去收发室拍了份电报,现在电报三分五一个字,沈爱立简短地写了两句:“贺是否已去汉?谢忽至青,已见。”
从收发室出来的路上,意外地遇到了黎东生,想到他昨天瞒着自己做戏的事,心情有点复杂。第一回 黎同志和她说起谢镜清请他说和的时候,她对黎同志还存有几分警惕心理,担心他和谢镜清是一伙的。
但是后来,黎同志的态度,让她彻底放心了下来。包括昨天晚上,他还说谢家那边要是为难她,他可以帮忙出面解决。
她心里还有几分感谢。
这么两三个月的相处,她已然是将他视为长辈,可是却在这个关头,他还是偏帮着谢镜清,在她跟前上演了一出真真假假的戏。
黎东生也看到了爱立,立即笑着招呼道:“爱立,过来取信吗?”
沈爱立点点头,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戳破他们的谎言,平心静气地问道:“主任,昨天京市纺织工业局的那位的严同志,就是谢镜清对吧?您是认识他的!”
你认识他,却能当着我的面,当做不认识。
黎东生脚步一顿,对上爱立平静的眼睛,忽有些不自在地道:“是,爱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厚道。”
爱立没有接他这句的话茬,她也觉得黎同志这回有些不厚道。
望着他慢声道:“主任,我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实话说,我不想让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混作一谈,可能在你,是出于好意,但是对我来说,确确实实是个困扰。”
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性地道:“这么和您说吧,去年我被举报为反`动派,如果当时不是侥幸避过去,我可能不会去申城,不会见到谢微兰,谢家那边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我从生到死,都和那边没有一丁点关系。”
原主确实从生到死,都和那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所以,你说谢镜清愧疚反悔了,有什么用?他对着坟包再怎么哭诉,原主也不会知道。
是她过来,改变了原书的轨迹,但是与此同时,原来的爱立也不在了。谢镜清真正的女儿,至死都没有感受过一点父爱,他现在想在她面前表演,她都不知道,他们谁比谁更假?
此时面前的姑娘眼眸带着湿意,在他面前极力忍着情绪,黎东生顿觉愧疚难当,不由面红耳赤起来。
毫不迟疑地道:“爱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虽然我在职位关系上,是你的上级,但是并没有资格代替你做任何的决定,先前你已经向我表达了你的想法,我却没有尊重你的意见,反而做出配合谢同志的决定。”
见她不吱声,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爱立,虽然我在年龄上可算作你的长辈,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确然常有不对不合格的地方,感谢你这次对我的批评和指正。我也厚颜想请你原谅我这次的考虑不周,绝对没有下次。”
又补充道:“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仍然有效。这次,我也是实属无奈。但是确然对你造成了伤害,所以我请求你的原谅。”
他没有提起这是梅子湘同志点头的缘故,而是全部往自己身上揽了下来。
爱立刚才说的生与死,让他心里倏然一惊,明白她这话的潜层意思。如果当时她没有避过去,等待她的可能是选择结束生命。再想想,谢镜清的举动,确属毫无意义。
而自己对谢镜清的妥协,给她带来的只有困扰,他做了件毫无意义还给人增添烦恼的事。
他说得诚恳,沈爱立也没有再说什么,道了一句:“感谢黎主任的理解。”
这话,听在黎东生耳朵里,可谓是生疏至极。
并不说原谅,而是感谢他的理解。在语义关系上,是说话者将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这姑娘是嘲讽他以势压人呢!
黎东生嘴里泛起一点苦味来,仔细想想,站在她的位置来看,自己可不就是倚仗着自己是她的领导,能忽悠过去。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和她道:“这回是我不对,绝没有下回。”
沈爱立点点头,仍旧客气地道了一句:“谢谢!”又问他道:“主任,不知道那位严城同志,目前是否在青市,我想去回访一下。”
黎东生立即牙疼起来。
申城这边,沈青黛隔天就收到爱立的电报,拿在手里,尚有些难以相信,谢镜清怎么好端端地跑到青市去了?
贺之桢和谢镜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沈青黛立即就明白爱立的用意,谢镜清这时候出现,难保不是听说了姐姐和贺之桢的事。
她是知道谢微兰在申城的,谢微兰的丈夫还和贺大哥在一个单位,可能上次姐姐来申城的时候,谢微兰就发现了苗头。
中午就抽空去了趟瑞庆的单位,和他把这事说了一遍,末了道:“贺大哥不知道过去没有,这个关头,谢镜清要是捣乱,搞得我姐想不开,那我真是能气死。瑞庆,你傍晚下班以后,去一趟贺家,委婉地和贺大哥说一下,领证的事还是早些为好。免得节外生枝不说,就怕谢镜清在里面动手脚。”
顿了一下又道:“这事,你们男同志之间聊,比较合适。”
苏瑞庆忙应了下来,“青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等下班了我就去找贺大哥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