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程立明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要记顾大山的人情。这对顾大山来说,是两全其美的事。
樊铎匀又问道:“那可不可以,由仓库管理员捅到厂长那里呢?”
李柏瑞愣了一下,“樊同志的意思是?”
“我有一位哥哥在公安局,叫江珩,不知道李同志有没有听过?朱自健的事情既然有物证有人证,按照规矩,本来是该就近移交派出所处理的。”
李柏瑞有一位叫孟达的朋友,也是公安系统里的,樊铎匀一说江珩的名字,他就知道是汉城公安局局长,立即来了精神,忙道:“没有问题,仓库管理员那边已经和朱自健闹崩掉,要是越过了程立明,直接捅到徐厂长那边去,徐厂长不会坐视不理,大概率是会选择去报案的。”
俩个人就聊了下后面的程序。
李柏瑞临走的时候,樊铎匀递给他一笔钱,和他道:“我听爱立说,你最近正是比较关键的时候,可能会有需要。”
李柏瑞不过是迟疑了一瞬,就接了过来,“当我借樊同志的,后面会加利息,一起还上。”
樊铎匀道:“李同志不必放在心上,你和爱立序瑜都是朋友,你手脚放开一些,对她们也是一种保护。”
李柏瑞点点头,没有再说,郑重地和樊铎匀握了握手,“感谢樊同志!”
周三早上,爱立刚到厂区门口,就看到朱自健低着头走在俩位公安人员的中间,旁边还有保卫部的李柏瑞和张扬。
李柏瑞也看到了她,微微点了点头。
爱立立即让到旁边,让他们先过去。前天晚上,她就听铎匀说了要报案的事,没想到那边动作这么快。
朱自健的余光瞥到了沈爱立,不由朝她看了一眼。
沈爱立也对上了他的目光,这一次她不躲不避,朱自健的眼神却不再现凶狠或阴鸷。反而像是涌出了两分懊悔和羡慕。
他和沈爱立的交集,最初是在清棉车间,她是刚升为助理工程师的沈主任,他是由学徒出身的技术员一步步升上来的副主任。
林青楠按照惯例要给这个愣头青的新主任一个下马威,没想到沈爱立一点不买账,两边的矛盾就愈演愈烈,最后损害了厂里的集体利益,被沈爱立带着一群技术员抓个正着。
他一直怀疑,那一次不是偶然,是沈爱立故意布局的,就等着他们入坑。
再后来,是他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坑害她,没想到信错了人,让李柏瑞这个狗杂种坏了事不说,还将这件事,捅给了沈爱立知道。
他们三人之间的矛盾,就再也难和解。
他本来背靠着姐夫这棵大树,可以在汉城国棉一厂混到退休。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而反观沈爱立,和他势不两立以后,及时避开他的锋芒,去了青市一年,等再回来,他就给李柏瑞这条疯狗拉下了马,对她再不会有一点危险。
而她步步高升,不过俩年时间,由技术员升为助理工程师,现在又升为机保部副主任。是目前所有部门里,最年轻的副主任。
他那天问她这里头是否有什么门道?并不全是故意挑衅,而是真得有几分好奇,她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人,凭什么让陈立严和齐炜鸣这样帮她?就连徐坤明都明着替她讲话!
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但是他也不需要想得明白了。他马上就要为自己当时的肆意妄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俩边即将交错而过的时候,朱自健的唇角浮现一丝苦笑。
沈爱立无动于衷,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厂里。
一到机保部,就看到同事们围在一块儿叨叨的,隐约听到“公安”和“朱自健”之类的,本该值夜班的金宜福也在,看到她过来,立即和她道:“沈主任,你刚看到没有,保卫部的朱自健被公安带走了!”
沈爱立点头,“我刚好在大门口看见了。”
金宜福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涉嫌偷盗,胆子也真是大,这闹到了派出所里,怕是没个几年出不来了。我昨天是夜班,早上交接过后,本来正准备回宿舍去,看到了保卫部的人带着公安进来,就跟着过去看了一下。朱自健当时都吓懵了,公安问他的时候,他竟然没喊冤,这事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没一会儿,序瑜也来找他说这事,和她道:“按理说,顾大山不会把这事捅出去的啊?”
爱立关了办公室的门,低声和她道:“是铎匀和小李商量了,让仓库管理员捅到了徐厂长那边去。铎匀是怕朱自健狗急跳墙,找我的茬,小李那边,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俩人都想着将这条疯狗送进去吧!”序瑜原本就猜,这里头肯定是有人推了一把,没想到会是樊铎匀和李柏瑞,和爱立道:“挺好的,这样,我们俩以后也不用一直再提着心防着了,就是不知道公安那边,这次会怎么定案。”
爱立倒不担心,“铎匀有个朋友在公安局,你记得吧?就是先前小李被诬陷的时候,我们托他找的王元祥。”
她一说,序瑜就想了起来,“记得的。”
又和爱立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爸昨天被放回来了,只是免职,我爷爷奶奶一下子放心多了,就是姥姥看着也好了一点。这回,泽修估计在里头帮了点忙,单位里批判的声音也消了下去。”
爱立忙道:“那太好了,叔叔没事就好,免职也就是少拿一份工资,人没事就好。”最重要的是,没有被划到五类去,对序瑜的影响就不大。序瑜点头,“头上没有帽子,到底人心里轻松一点,经济紧张一点都不怕。”
俩个人正聊着,金宜福说齐部长找她,序瑜忙道:“你先去吧!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有消息你再通知我。”
爱立点了点头,立即就去了齐部长的办公室。
她一进去,齐炜鸣就拿了一份公函给她看,和她笑道:“是宜县纺织厂的,你看看。”
爱立接过来一看,措辞很是客气,说一直在等她回来,得知已经回来了,非常高兴,期待她早些过去帮忙之类的。
那边看起来有点急的样子,可能是又出了什么问题,和齐部长道:“部长,不然我这俩天过去吧!”铎匀这边,暂且有妈妈帮忙照顾着,她早些去一趟,赶在元旦之前回来,刚好和妈妈一起去申城。
齐炜鸣笑道:“也行,那我今天就给那边拍电报。”又和她道:“你到了那边,尽力而为吧,也不要压力太大。先前你不在厂里的时候,陈主任还推荐过王恂许如海去,那边都婉拒了。陆有桥就是看你人实诚,就盯上你了。”
沈爱立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笑道:“好,谢谢部长,我量力而为,不行的话,也会老老实实说的。”
中午回去,爱立先和铎匀说了朱自健被带走的事,问他道:“你和江珩那边打招呼了吗?”
樊铎匀点头,“珩哥会关注这事,那边派出所一定会秉公办理,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有珩哥压着,就是程立明出面找人,也不会减刑。”
又和她道:“我问了珩哥,十五年是至少的。”
爱立长长地松了口气,那就是八十年代了,朱自健要是再敢为非作歹的,怕是就得吃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