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一片寂静中,只听沈云商低低呢喃道。
玉薇再也没忍住,眼泪连串的滚落,哽咽道:“小姐。”
沈云商抬手想替她擦泪以示安抚,可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了,指尖颤了颤后,无奈作罢,道:“你将我枕下那枚玉佩取出来。”
玉薇抹了抹泪,伸手取出枕下的玉佩。
沈云商看着玉薇掌心的玉佩,耳边便又响起她出嫁时,母亲将她唤到祠堂,郑重的嘱咐。
‘商商,你跪下,母亲要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此地交予你手’
‘接下来母亲说的话,你务必要一字不忘,这枚玉佩你必须要好生保管,绝不可丢失,但也不能叫人瞧出它对你太过重要’
‘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了很大的危机,但还有挽救的余地,且不会牵连无辜时,你便将此玉佩用黑色手绢包裹,完好无缺的送到白鹤当铺求救,只需言,当二百两白银,两个时辰后赎回,在对方将白银给你后,你便请他给你一处歇脚的厢房,歇息两个时辰,记住,这些话差一字都不可,之后两个时辰内你在这间厢房中见到的人,不论他对你说了什么,你都要尽信’
‘而若有朝一日,你察觉到有人对你另有企图,而你已受人掌控,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者在你临死之际,而你又无后人在世时,你便要将它摔碎用白色手绢包裹送到白鹤当铺,并言,当半两黄金,死当,不赎,但在对方将黄金递给你时,你同样不能接,只说将它给需要它的人,从此以后,你便彻底忘记这枚玉佩,就当它从不曾存在过’
‘商商,前者或引起轩然大波,或翻天覆地兵荒马乱,更有可能血流成河,所以你切记,务必要谨慎选择’
“若你今后一路顺遂,便将它交给你的亲生子女,并将母亲这番话一字不漏的转述。”
“小姐?”
沈云商回神,羽睫轻轻颤了颤,指腹在玉佩上轻轻划过:“玉薇”
“小姐,你说。”玉薇声音哽咽。
“你拿着它去白鹤当铺”
沈云商喉中轻咽,才缓慢而清晰的道:“你将它摔碎,用白色手绢包裹,送到白鹤当铺,对他们说,当半两黄金,死当,不赎,但在对方将黄金递给你时,你不能接,只说将它给需要它的人,你切记,一字不差。”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它完整的送去,为自己博一线生机,可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是赵承北,普天之下,已没有人,没有哪股势力能与他抗衡。
更何况,她心中隐隐有预感,崔九珩的三番几次的试探或许与这枚玉佩有关,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枚玉佩背后藏什么秘密,但若因救她有可能会血流成河,她不愿,且她的处境已经符合送碎玉过去的条件。
有人对她另有企图,她亦受人所掌控,牵一发而动全身。
玉薇眉头微微蹙起,面露不解:“小姐,这是何意?”
沈云商并未回答,只是盯着玉薇,语气郑重道:“玉薇,你重复一遍。”
玉薇虽不明,但还是依言复述了一遍。
沈云商神色微松,侧首看向了窗外,良久后,徐徐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已经没有时间查证了,但不论他们要什么,我总归都是给不起的”
以她为饵,要的不外乎是她在乎的人或事。
她所在乎的,她一样也给不起。
沈云商停顿了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快速回首微微倾身,用最后一点力气去握玉薇的手:“待我走后你立刻出府,务必将消息传的远些,尤其要快些叫裴行昭知道,我已经没救了,已经”
“已经死了。”
玉薇痛苦的闭了闭眼:“小姐”
“新帝登基,裴家有从龙之功,裴行昭又得公主爱重,余生自能锦衣玉食,平安顺遂,不能叫他为了我,毁了前程。”沈云商盯着玉薇:“玉薇,你答应我。”
“可是姑娘”
姑娘已经没有前程了,后头的话玉薇没能说得出来,咽下哽咽后,依言应下:“奴婢遵命。”
沈云商看着玉薇沉默了一会儿后,温声道:“你出去之后,就不要回来了,带着桌上的银票,或是回江南,或是去先前我为你寻的人家,认下义父义母,这些钱都够你一生衣食无忧。”
玉薇张口就想要拒绝,可看着沈云商有气无力的模样,她还是哽声应下:“是。”
沈云商这才卸了力道,往后靠了靠,再次望向窗外。
院中的红梅在雪中开的极艳,一如当年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见了梅树下那个容颜出尘,却笑的风流的浪荡子。
那是她自幼定下婚约的竹马,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俊朗阔绰,若是当年跟他服个软,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条路。
“玉薇,去吧。”
玉薇随着沈云商的视线望去,默默起身:“是。”
玉薇走至门口,便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要带雪的那支。”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叫玉薇身形一颤,她没敢回头,疾步走出长廊,像是生怕来不及似的,到了院中,已是提裙奔跑了起来。
离梅树越近,昔日的回忆便愈发清晰。
三年前,小姐与裴公子一别两宽,便也是这样的节气。
初雪覆上红梅枝头。
二人撑着油纸伞,道了别,擦肩而过,背对而行,她和绿杨远远望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玉薇急急停在梅树下,带起一串雪,她垫起脚尖迅速的折下一支带雪的红梅,又飞快转身朝屋中跑去。
才越过屏风,玉薇便开口:“小姐,奴婢折回来了,这支梅带着”
玉薇的话猛地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