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了。
她并不怀疑青衍对她的真心, 毕竟他看她的眼神, 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那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情意, 做不得假。
何况她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绝不会再产生动摇。青梅竹马的情谊, 若他们以为, 一点流言蜚语就可以离间她和慕星衍,那可就太天真了。
但唤默审讯天衍宫内魅妖, 小白必定也在其中, 之前数日已经无法联系上他, 想必情况不好。
她不可能放任小白和她的子民不管不顾。
司云落深吸口气, 说道:“唤默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宁恒连忙出言阻拦:“你一只小小魅妖, 如何能见执法长老这样尊位的人物?还是乖乖待在这里, 等少主回来再行定夺。”
她却仍坚持道:“唤默提审魅妖一族,应当是在绝途狱吧?犯了错的魅妖, 被送去绝途狱不是很合理吗?”
绝途狱。
司云落终于踏足了这个数日前就应当前来的地方。
绝生者之机, 断归去之途。
好名字。
绝途狱里关押的, 除了宫内罪行滔天的恶人,难以驯服的凶猛异兽, 绝大多数还是同一种生物——魅妖。
衣衫褴褛, 瘦如枯骨的魅妖。
遍体鳞伤, 不成人形的魅妖。
甚至, 只剩断肢残体的魅妖。
除了犯错的魅妖之外,没有被选中的魅妖也会沦落至此,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等待被剖杀取血的那一日。
潮湿腐朽的气味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进来之前,司云落特意换下了青衍为她置办的那些衣裳,换回了来时的素衣。
即使是这样洁白如雪的颜色,在一片阴森压抑之中,也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过走了几步,白色便染了尘埃,像这样纯净的色彩,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绝途狱中。
寂白说得对,青衍就是为她编织了一个极其美好的幻梦,美好到让她以为,人类和魅妖还可以和平相处。
虽然她明白,这是青衍当下唯一能为她做的,在掌权之前,他左右不了大局。
他希望护她安乐无忧,直到看见希望的那天——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或许在此之前,魅妖就真的已经亡族灭种了吧?
四周隐约有镣铐响动,无数魅妖自阴暗中起身,拖着残躯聚拢在牢房的木质栅栏边,一双双幽瞳自暗处显现,像是分布不规则的光点。
他们喃喃着相似的话语。
“公主殿下……是公主殿下!”
“殿下不用锁镣铐,也未被标记,这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殿下不是委身于天衍宫少主了么?为何不来救我们?”
“殿下……为什么不能垂怜您的子民?”
这些疑问如同千钧重担,几乎要将司云落压垮。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无力解释,只得沉默前行。
终于到了一处尚算宽敞、陈设入眼的囚室,司云落被粗暴地推了进去,才看见了里面的人。
唤默懒散地靠在一方宽椅之上,纯黑色的衣袍几乎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而在他的对面,有两只魅妖被吊在屋顶之上,看上去没了声息,不辨死活。
只有鲜血滴滴落下,尽数汇入地面摆放的敞口大瓮之中。
是了,魅妖鲜血珍贵,天衍宫自是不会浪费,连这生生放血的刑罚,都是如此一举两得。
一边说着魅妖是低贱的血脉,一边却利用魅妖的鲜血修炼,这天衍宫,是建立在魅妖的累累白骨之上。
真是恶心透了。
与此同时,寂白满身伤痕,被缚在唤默正前方的木桩之上。
司云落迅速走过去探了下鼻息,还有气。
唤默的鞭子就在这时扫了过来,在抽到寂白身上之前,就被司云落揪住鞭尾,牢牢一拉。
她这具身体不比从前,硬接这一下,掌心已经是一片狼藉,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仅仅是冷声道:“聊聊?”
唤默“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有什么好聊的?总不能你与我之间,还有过什么故旧之情吧?”
司云落并不理会,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他终于端正坐好,“那就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够拿来与我交换的了。”
司云落当然明白他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