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日,沈蕴玉身上不见汗气,只有男子身上蒸腾着的骨热劲儿及淡淡的血腥气,石清莲把脸贴上去的时候,听见沈蕴玉声线平和的问她。
“沈某不大懂。”他说:“石三姑娘与江大人便可解这难耐之事,江大人也不会察觉此毒,为何,石三姑娘要特意来寻沈某一个外人呢?”!
他喜欢别人摇尾乞怜
寂静的夜色下,香火缭绕的佛堂里。
沈蕴玉抱着人,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石清莲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似乎被沈蕴玉的话逼急了,哽咽着说了一句:“大人,大人见谅,是清莲无礼,日日劳烦大人。”
“本便是沈某之责,沈某并未嫌夫人日日唤某。”沈蕴玉的声音依旧平缓,仿佛没有任何波动,他道:“沈某只是想不通,为何夫人与江大人之间薄凉至此,夫人自假山之日后,便一次都未与江大人同房吗?”
石清莲快被沈蕴玉逼疯了。
佛堂地面上映着他们俩的影子,一个抱着一个,男子长臂一揽,女子便无处可逃,偏生这人还一本正经的问着这些话,她只能抽噎着回:“夫君,夫君并不喜我,我亦是,近日才听我家中的嫂嫂提及,夫君本便是喜欢康安帝姬的,只是,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才娶了我,故而,他不常来看我。”
“原是如此,怪不得夫人只能来找沈某舒缓。”沈蕴玉长长的“噢”了一声,似乎当真为石清莲烦忧一般,道:“那石三姑娘日后打算如何做呢?若是江大人与帝姬未曾苟合便罢了,但他们二人已经越了雷池,便再也不能装瞧不见了,康安帝姬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我,我打算找机会自请下堂。”石清莲的眼泪顺着沈蕴玉的脖颈往下掉,落在沈蕴玉的喉结上,又隐在沈蕴玉的交领中,她大概是想起了伤心事,故而哭的更厉害,两条腿都在打颤,哽着气说:“只是,事关我两府之婚事,江府我开罪不起,康安帝姬我也开罪不起,只能,细细筹谋。”
沈蕴玉终于满意了,他那双冷淡疏离的琥珀色眼眸微微一弯,身上的冷峻薄情之意便散了不少,人一高兴,他也就不再刻意折磨人,手臂也放轻了力道,靠在佛案支腿上,道:“夫人有任何吩咐,皆可来寻沈某。”
石清莲心里紧张,她微微的拧动了下身子,继而道:“清莲,清莲确有一事,但怕为难大人。”
她动的轻,但沈蕴玉却瞬间绷起了脊梁,将她抱着换了个坐姿,问道:“何事,尽管提来。”
石清莲微微红着脸,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我,我听闻明日,京中会有“过花河”,想去瞧一瞧。”
过
花河,是京中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新鲜玩法,京中皇宫外有一条很长的护城河,直通外城,是专门引过来的,每到了夏日,河水流淌,河中种了各种浮萍莲花,随波逐流,情趣盎然。
本来这护城河距离皇宫太近,是禁止寻常百姓进入的,但是当今顺德帝继位之后,开宵禁,允夜市,称要与万民同乐,便也允许旁人上护城河上游玩,便有青楼女子游船于河中,在河中弹唱,路人若想上船,可以金银投掷问路,文人骚客也可以诗词问路,相当于把青楼里的玩儿法放置与护城河中,在大庭广众之下玩一场,颇为引人眼球,一时间名声大噪。
在上辈子周伯良一掷万金,只为登上一艘花船,她当时虽然被锁在江府的院中,但也有些耳闻,她猜测,在上辈子这个时候,大概就是这么几天左右,周伯良便与康安搭上线了,只是她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搭线的,毕竟她也不认识什么周伯良。
不过,她倒是有办法把周伯良弄死,只要她引着沈蕴玉去看一眼周伯良就可以了。
这周伯良表面上虽然是个商人,但背地里却是个走私贩子,他专门走私一些大奉禁止的东西,以商人的身份隐匿于京城这层层人海之中,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沈蕴玉捞不着他,自然也就觉不出他的特殊,但是如果让这个人在沈蕴玉身前过一遭,凭沈蕴玉的眼力,想来能察觉到些许不同,再有她在一旁穿针引线,她定能让沈蕴玉怀疑上周伯良。
沈蕴玉就是那水中的鲨鱼,只要漏出一点血腥气,他便能嗅着这味道从千里之外而来,一旦让沈蕴玉给盯上了,周伯良逃都逃不掉。
失去了周伯良,康安帝姬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登帝之路中道崩殂,她才能安心的离开江家。
“过花河?”沈蕴玉平素很少看这些赏玩的东西,见惯了血腥杀戮,习惯了刀头舔血,对风花雪月提不起劲来,那些温柔乡他一贯都不沾,他也没想到石清莲会想去看这些。
“我以往常听说,很热闹。”石清莲坐在他身侧,以一个柔顺的、可以被肆意掠夺的姿态依偎在他肩头上,她昂起头来,漂亮的桃花眼底是清澈的黑色眼眸,她像是一只皮毛细密、柔顺可爱,有粉鼻头和嫩肉爪的猫儿一样,向她的主人讨赏,大概是不大常做向人讨要东西的事儿,因此话
说的磕磕绊绊的,似乎很害怕沈蕴玉不答应她,所以十根手指都紧紧地抓住了沈蕴玉的曳撒下摆。
沈蕴玉被她抓的心口微荡。
过花河,当是公子小姐相识后,出去相约时瞧的,石清莲现下约他去看,想来是对他起了心思。
他低头看石清莲的脸,柔弱娇艳,像是开在他怀里的一朵蔷薇。
他喜欢石清莲此时这个依赖他的样子,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如同水中浮萍,只有他这么一个落脚点,躲避在他的身后,想要什么只能和他开口,稍有惊动,便会缩回他的怀里,他动动手指,就能让石清莲神魂颠倒。
一切都尽在掌控。
沈蕴玉用下颌蹭着她柔软温热的发丝,享受着如同绸缎一般的质感,想让她再求一求,所以没有立刻应答。
石清莲小心的觑着沈蕴玉,心中十分忐忑。
她记忆中的沈蕴玉冷情冷血,是个披着人皮的笑面虎,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她知道沈蕴玉会因为她是“受害人”的身份而稍微善待她一些,但也怕沈蕴玉耐心耗尽,不答应她。
沈蕴玉晚上不来陪她也没关系,等她和离了,她自然能去找别的男人,只是明日的过花河沈蕴玉必须得去,她得让沈蕴玉碰上周伯良。
只是沈蕴玉一直都不说话,让她的心口不断发紧。
她以前拿来对付江逾白的手段,都不太敢用在沈蕴玉身上,江逾白和沈蕴玉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江逾白如同薄雾山间生长的松,挺拔浓翠,薄凉傲骨,碰一下,只会觉得冷,贴上去,暖不了他,但也伤不了她,可沈蕴玉是一把刀,杀伐果决锋锐至极,她只要露出一点马脚,便会被沈蕴玉所伤。
若是她以旁的身份去接近沈蕴玉,沈蕴玉绝不会对她有这么好的脸色,说不准会马上拿她下狱,几番审问她是如何得来的这些消息,又逼问她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她担心沈蕴玉是不是在怀疑她,毕竟之前送线索的事做的是有点巧,沈蕴玉生性多疑,她在他身边更该谨慎。
这样一想,石清莲的指尖都渗出冷汗来。
她在心底里暗自宽慰,等她和离了,康安帝姬害不到她,她们石家也无事后,她就也离沈蕴玉远远的,这些难搞的人,她一个都不沾了。
思考间,石清莲硬着头皮,又一次拉了拉沈蕴玉的手臂,放软了声调,道:“大人可是觉得为难?我以前未出阁时,便日日被养在府里,从未瞧见过那些热闹,现如今入了佛堂,连院子的门都不能出。”
她撒娇的本事是跟她大嫂嫂练出来的,她家中父亲忙碌,两位兄长又太年长,都不曾陪伴她,只有嫂嫂一手把她奶大,嫂嫂心疼她,把她当成心头肉来疼,她只需要一撒娇,嫂嫂便什么都给她,她怕沈蕴玉不吃这套,还可怜巴巴地补了一句:“就这一次。”
细长的手指在沈蕴玉面前摆出了一个“一”的形状,漂亮的粉嫩指甲在佛堂的烛火中闪耀着一点点亮晶晶的光,她靠过脸的时候,唇瓣上的水润纹路都格外清晰。
小猫崽崽缩着尾巴在他怀里讨巧,沈蕴玉的手臂渐渐收拢缩紧,声线也跟着逐渐放轻:“沈某方才说了,不管何事,石三姑娘尽管提来,不过是过花河罢了,您若愿意,何止一次?日日去也行。”
他话说的好听,事也办的漂亮,简直就像是一个包裹着无数糖霜的陷阱,时时刻刻想诱惑石清莲掉进来。
他在高位上待惯了,习惯掌人生死,被人追捧,就算是想要什么东西,也不会开口说,他更喜欢把人逼到一个死巷子里,然后在人没有出路,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搭过去一根绳子,看着人顺着他给的绳子爬上来,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讨他的赏。
他对别人是这样,对石清莲更是如此,他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完美的,有求必应的模样,等着石清莲一点一点依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