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石清莲倒是知道,金襄成婚之后日日跟江照木斗法,两人打的昏天黑地,恨不得半夜拿着足袜去把对方勒死,金襄恨江家,也恨自己娘家,恨她的母亲,恨她的哥哥,自然也不肯回定北侯府,干脆拿着聘礼和嫁妆,自己在外头定居。
“许是还闹脾气呢。”石清莲只道:“过些时日,我便叫我家二弟去金襄郡主府上接人,到时候让照木带着郡主回府去回门。”
顿了顿,石清莲又叹气道:“说来说去,都是我家二弟的错,他若是脾气软些,便不会总惹郡主生气了。”
定北侯夫人赶忙连连摆手,她是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货色的,她哪敢接石清莲这话,赶忙连连开口言歉:“是我那女儿教得不好,金襄性子太闹了。”
旁的夫妻俩,就算是感情不好,也都咬着牙忍着,做出来一副和平像,不让外人看瘪,哪像是金襄,非要把所有丑事都摊出来给所有人看,叫大家跟着一起丢人。
眼下江家人不说什么,但是日后一直这样,江家人能忍着吗?迟早还是要遭殃!
定北侯夫人有的时候都后悔答应这门亲事
,早知道金襄成了婚之后还是这副模样,她还不如直接把金襄找个尼姑庵扔进去,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谁家也不祸害。
定北侯夫人与石清莲说话间,石清莲眼眸流转,还瞧见了沈蕴玉。
沈蕴玉落座于男席,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为正三品,算武将,只不过不属兵部安置、独出朝堂之间,又因锦衣卫干的事儿都不招人喜欢,所以也没人和他说话,他便一个人坐在席间饮酒,殿内的夜明珠散发着盈盈泠泠的光辉,落到他红色的官袍上,将其上所绣的银鱼映的熠熠生辉。
今日宫宴,来的宾客都得穿官服,以分官级身份,沈蕴玉虽是三品,但是锦衣卫得圣心,所以他的桌席是最靠近顺德帝的龙椅位置的,直接就在顺德帝的下首——就连永宁侯世子的位置都在沈蕴玉后面。
由此可见圣宠。
石清莲一眼瞟过去的时候,沈蕴玉恰有所觉,放杯抬眸,正与石清莲撞上视线。
当时殿内一片热闹,男席间在高谈阔论,女席间在欢笑调侃,石清莲撞上沈蕴玉目光的时候,只觉得周遭的吵杂与人影都骤然放慢放缓、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沈蕴玉端坐在桌后,静静地和她对视。
不知为何,石清莲骤然回想起了那天下午,沈蕴玉把她抱在怀里,他们俩在榻间相拥而眠,她依靠在沈蕴玉肩头的感觉。
那时岁月绵长,时光静好。
下一瞬,身旁的定北侯夫人突然拉了她一下,放缓的时光骤然变快,吵杂声在耳畔响起,石清莲被定北侯夫人拉着站起身来,才发觉是顺德帝携太后、康安帝姬来了。
旁边的人都起身了,是她刚才在发愣,慢了半瞬,定北侯夫人才伸手扯她,免得她殿前失仪。
周遭都响起了“吾皇万岁”的声音了,石清莲才后知后觉的跪下去,跟上了后面的“万万岁”,然后又喊“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帝姬“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行礼声中,顺德帝托着太后的手,领着太后上了台阶,入高位而坐。
康安帝姬则是入了右侧最尊贵、距离太后最近的席位上,恰好与沈蕴玉对面而坐。
“诸位请起。”顺德帝与太后落座之后,便道:“今日乃太后寿宴,诸位不必拘谨。”
皇上
开了口,下面的人自然赶忙起身,然后缓缓落座。
正主来了,宴席才算是正式开始,方才还四处走动,谈笑的人群全都回到对应自己官职、身份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的坐好,再没有一个人起身,就算是想如厕,也得小心憋着,不敢乱走。
太后做寿,文武百官都要献礼,礼物早就由专人备好,文人多献墨宝,画卷诗词都有,武将便献一些金贵的、少见的、但价格又不是很贵的玩意儿,能讨人欢心,又不会因为太贵重而被人误会成谄媚太后,比如一些天然形成的玉石,琥珀、会说吉祥话的鹦鹉,能工巧匠打造出的玉观音之类的东西。
每每献上一件宝物,满殿的人都跟着很配合的鼓掌,惊叹,整个大殿内都洋溢着一种欢快喜庆的气氛——毕竟是老太后过寿,谁敢找不自在。
老太后虽然地位高,又名太后,但今年不过将将四十岁罢了,保养得当,瞧着跟三十多岁似的,美目流盼间满是笑意,她是顺德帝与康安帝姬的亲生母亲,血脉深厚,亲儿子当了皇帝,她自然也事事顺心,笑的一脸开怀。
待到礼物都走了一遍流程之后,便是宫中的舞姬来献舞。
宫中舞姬的舞自然是比外头的好看,但是瞧久了,也就那个样子,康安帝姬越看越觉得无趣,宫里的玩意儿年年都是这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用单手撑着脸,目光在对面的男席间挨个划过。
她先瞧见的便是离圣上最近的、与她面对面而坐的沈蕴玉,这男人好看归好看,但比这宴会都没意思,冷漠寡淡的像是一块没滋味儿的冰,看久了眼珠子都冻冰凉,她的目光向下一滑,便是永宁侯世子。
永宁侯世子脸上戴着一块面具,正端坐于桌前饮酒。
要算起来亲戚关系,永宁侯世子是她舅舅的孩子,她得唤一声表哥,但是永宁侯是将军,世代镇守西蛮,鲜少进京,今年顺德帝登基,永宁侯世子才回来。
永宁侯世子与她的弟弟、顺德帝玩儿的比较好,她只记得永宁侯世子小时候就是个阴沉沉的坏东西,特别爱背后算计人,经常故意给她添麻烦,她算计不过永宁侯世子,所以一直不爱跟这个人玩儿,长大了就不熟了,不过这几天康安听了些关于永宁侯世子的八卦,说是这人跟陆右相府中的一
个刚找回来的、举止粗鲁的四千金好上了,让康安颇为好奇。
目光再往下走,是定北侯世子,金襄的哥哥。
金襄是康安的表妹,康安记得的,她还记得,金襄喜欢沈蕴玉,吵着闹着要嫁给沈蕴玉,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嫁给沈蕴玉,后来好像还因为出了什么事,被硬塞给了江府的庶出老二,婚礼她还参加了呢,但是后续她没多关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康安的目光又继续往下走。
京中皇亲贵胄少,正统皇家子嗣就只有顺德帝与康安帝姬,永宁侯和定北侯都是太后的哥哥,后被顺德帝抬起来的侯爷,除去这两家以外,下面的便是朝臣。
而朝臣中为首的,自然就是江逾白。
江逾白穿着一身紫色文人官袍,端坐于矮桌后,头顶官帽,当真是个玉面郎君。
外人瞧他根骨卓然风姿端正,但只有康安知道,昨天晚上这人是如何抱着她,叹着气叫她“不要胡闹”的。
康安看了一晚上的宴席,终于找到点有意思的了,她的目光像是带着钩子,一下又一下的在江逾白的身上勾。
江逾白端着酒杯,忍了又忍,最终抬起眼眸,警告似的扫了一眼康安。
康安更来劲儿了。
在太后、顺德帝、石清莲的眼皮子底下跟江逾白眉目传情,让她浑身的筋肉都跟着微微紧绷起来。
她又想玩儿点刺激的。
康安站起身来,给了江逾白一个眼色,然后起身,以“醉酒”为理由,向太后请旨,然后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