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帝怕出事,他太了解他那个胞姐了,康安就是个胆大妄为、能把天捅一个窟窿的人,而且最要命的是,康安有点小聪明,却又不是很聪明,偏生又半点不肯吃亏,脾气大又没脑子,所以总会做出来一些看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处处都是把柄的可笑事情来,她若不是帝姬,就这点心性,早被人算计死了。
顺德帝走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只当自己没瞧见,有的低头喝酒,有的吃新上来的瓜果,但是一双双眼却都在四周环绕。
许家、陆家、陈家这三家还没回来呢,而且,席上还莫名其妙少了一个江逾白,也有人扫向帝姬空荡荡的位置,随即又立刻收回了视线。
从御花园到凤回殿,紧赶慢赶,顺德帝走了一刻钟,这一刻钟,足够让旁的小太监和他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花阁确实失了火,康安帝姬也确实被困在了上面,至于花阁为什么失火,没人能解释,康安帝姬为什么去花阁,也没人能回答,小太监能答的只有一句话。
“帝姬将花阁四周走动的太监和巡逻的金吾卫都给赶走了,没让旁人过来,贴身的丫鬟都隔着一个花园守着岔道,故而花阁起火的时候,消息才来得慢。”
小太监这样一说,顺德帝的心就揪起来了。
他可知道这个皇姐的脾气是什么样的了,他皇姐从小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最开始在龙骧书院读书的时候,瞧见谁家的姑娘不喜欢,便要用尽各种手段去欺负人家,往人家课桌里面塞虫子,趁着人家沐浴时将人家的衣裳偷走,将人家写的私密信件拆开,什么样过分的事儿都有,甚至以前还有亲手打过人家姑娘的时候,顺德帝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位官家小姐,曾经因为在宴会上跟康安帝姬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便被康安帝姬扒了衣裳,小姑娘只穿着中衣被丢进了茅房中,哭着让丫鬟来取新衣服给她换上的。
故而顺德帝一听见小太
监说“封路”,心里就知道不好。
肯定是他皇姐又要作妖,就是不知道怎的闹得这样大,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姑娘又要倒霉。
思索间,顺德帝已经走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中,太后的人正将许家、陈家、陆家三家人往群欢殿里送,瞧见顺德帝来了,下面的人都低下了头去——在方才,太后的人来了,将江逾白给带走了,并且让他们先回群欢殿上。
太后跟前的女官姿态恭敬,只与他们说:“此次花阁起火是因年久失修,惊了三位姑娘,当真是罪过,太后心中有愧,便叫奴婢去取了些东西来赏三位姑娘,还请三位姑娘原谅则个。”
这便是要堵嘴,叫他们什么都别说,到了殿内,也只说是被火困住了,没看见康安帝姬,也没看见江逾白。
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不过是臣子女眷,只能忍着。
后从御花园中离开,回了群欢殿,还没到殿前,便先遇见了顺德帝。
他们三家人也都不知道顺德帝此时知不知道康安帝姬的事情,左右他们也只能当自己不知道,硬憋着这口气低头行礼。
顺德帝见了这三家人,先是去瞧这三家的姑娘,瞧见这三个姑娘衣裳完好,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瞧着闹得不大,说不准就是个误会呢。
虽说康安贵为帝姬,但是也不能一直这般蛮不讲理,他以前是康安的弟弟,是三皇子,自然无条件的偏袒自己的姐姐,甚至还会因为自己的父皇不偏袒姐姐而悲愤难过,但是后来他自己当了皇帝,才体会到这其中的艰难。
朝廷纷争,宫廷内外,那是他想偏袒谁就能偏袒谁的?这其中搅和的水可深着呢,这边动了谁,回头就要吃另一头的挂落,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但是这女子也是有父兄的,能来这宴会上的最差也是三品官员,自家的妹子、女儿凭白遭了人欺负,面上不说,背地里指定要做点什么。
顺德帝以前没当皇帝的时候,想,他以后当了皇帝,就给他的皇姐出头,给他的母后出头,但当了皇帝之后,只想着他的皇姐能老实些,他的母后能隐忍些,他的母族能听话些。
他不是不爱他的皇姐了,江南贪污案那么大的事儿,他也没舍得动皇姐一下,只是教训而已,他只是有了更多的考量罢了。
只是他的皇姐还不明白。
顺德帝面上拧着眉不说话,心里头却叹了口气,为他那不懂事的皇姐叹的,但这也不过是一转念的事儿,
他便冲前头跪了一地,等着回话的大臣们问道:“这是怎的回事,花阁怎么会失火?”
许大人涨着一张脸不说话,陈家人低着头不开口,陆家人也跟着装哑巴,只有永宁侯世子在一旁答道:“回圣上的话,花阁年久失修,松香木易燃,不小心走水,纯属意外,我等正要回殿内向您禀告。”
永宁侯世子好歹是跟顺德帝一道长大的,算是手足兄弟,说话间,永宁侯世子偷偷给顺德帝比划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回头再说”。
顺德帝收到了暗示,便道:“你们先回殿内吧,永宁侯世子,随朕走一走。”
众人躬身称“是”,一群人进了群欢殿,顺德帝与永宁侯世子并肩继续往凤回殿走。
等这三家人都走了,永宁侯世子便让顺德帝屏退其余的太监宫女,然后与顺德帝道:“今日之事我也在场,我先给你通个气,你别急。”
也就只有永宁侯世子这种与顺德帝少年情谊的兄弟才敢在四下无人之时,与顺德帝用这种语气说话。
顺德帝只听永宁侯世子道:“今日在御花园的花阁中,被救下来的,除了那三位姑娘,还有康安帝姬与江逾白。”
顺德帝的眼眸一冷:“什么意思?”
旁的人不知道江逾白和康安帝姬是什么关系,但是顺德帝还能不知道吗?他当初可是日日瞧着江逾白与康安帝姬凑在一起说话聊天的,他自然知道两人的情谊,只是康安帝姬自从回了京之后,一直老老实实的,顶多与江逾白的妹妹见两面,所以顺德帝也没往那方面想。
永宁侯世子眯着眼,道:“许四姑娘自花阁中被救下来后,便骂康安与江逾白为奸夫淫妇,你听这话,还能有什么意思?”
顺德帝险些当场背过气儿去。
永宁侯世子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在他面前也是少有的,敢不撒谎,直接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人,顺德帝自然能猜出来什么意思,康安帝姬与江逾白是被人给撞见了!
花阁失火,许四姑娘,江逾白,康安帝姬
这一条条线连在一起,一个猜测呼之欲出,让顺德帝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若非是眼下人群众多,他都想冲上去给江逾白一脚!
江逾白早已娶妻,还跟康安帝姬纠缠不清,没名没分,男已婚女未嫁,把康安帝姬当成了什么?
纵然顺德帝这些年与康安帝姬已有了两份生分,又因为江南贪污案的事情生出了隔阂,但是康安好歹也是他的胞姐!江逾白竟敢如此行事,这和骑在他脸上抽他耳光有什么区别!
江逾白明面上应承的好好的,背地里却和康安滚到了一起,如此行径,简直欺君!
顺德帝一时间剐了江逾白的心思都有了!
而永宁侯世子望着顺德帝瞧了片刻后,才道:“此事我瞧着有些蹊跷,康安与江逾白在花阁之中,怎么这么巧就碰上了人?怎么这么巧就起了火?我猜,是那许家人早就知道康安帝姬的事情,然后闹了一出戏。”
顺德帝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有过多思考,全都顺着永宁侯世子的话走:“你是说,今日之事,是被那许四姑娘给陷害的?”
“宫里陷害,许四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依我看,顶多是许四瞧见了他们俩偷情,然后故意撞破的。”
永宁侯世子继续道:“我就是来和你通个气,告知你一声,一会儿到了太后那里,省得你失态,行了,你早些去凤回殿吧,我回群欢殿,帮你把群欢殿里的宾客都送走,场面上弄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