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对面而坐的地步了,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好了。
而金襄在面对她温润的笑脸时,面颊突然剧烈抽动了一瞬,她终于开口,是嘶哑中夹杂着愤恨的声音。
“那一天,是你吧。”
金襄说。
石清莲心里紧了两分。
她猜到了金襄想问什么,但是金襄没有证据,她也绝不会承认,她只道:“清莲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查案(四)
金襄的两眼里迸出近乎疯癫的执拗,说话时上半身向前倾,定定的盯着石清莲看,她说:“那一日,是你,代替我,跟沈蕴玉睡到了一起,对不对?所以你们才会在一起,所以沈蕴玉才会处处帮着你,所以沈蕴玉才会喜欢你!这些本该是我的,本该是我的!”
她的语句混乱,声音压得低,气音却尖锐的向上飘,艳丽的凤尾指甲在书斋的案上划过,带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幸而书斋内的人都讨论的热火朝天,石清莲来的时候又是挑的有挡帘的僻静角落而坐,没人瞧见这里的动静。
“金襄郡主。”石清莲望着她的眼,试探性的轻声道:“清莲不懂郡主在说什么,我与沈蕴玉,是在之前查案时相熟识的。”
金襄勃然大怒。
她本来其实也对江逾月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后来,她听说了永宁侯府婚事上的事,便信了江逾月的话,再回头去想那一夜发生的事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一缕挂在厢房旁边草丛中的布条十分古怪,如果不是沈蕴玉,那就一定是石清莲故意害她。
是石清莲故意害她,石清莲抢了沈蕴玉,然后把江照木给了她,毁了她的一生!
“你胡说!”她的脸骤然狰狞,咬牙切齿般道:“你分明早便与沈蕴玉勾连在一起了,你们二人还在江府暗度陈仓!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石清莲心口巨震。
她早就知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这件事怎么能透到金襄那里去呢?她与金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被江逾白康安发现她还能想明白,但是被金襄发现,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金襄郡主。”石清莲知晓了她的来意,便不想再与她拉扯下去了,她站起身来,道:“我讲过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在装傻!”她一掌拍在案上,尖啸着站起身来:“那一日是我给他下了药,他才会变成那般模样,你这个卑劣的小偷,偷窃了我的东西!如果不是你,现在跟沈蕴玉和和美美的人当是我!江照木也是你安排的吧?你就是想让我死!”
石清莲看着金襄发疯的样子,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叹了口气。
不可能的。
她能跟沈蕴玉好,是因为毒不是她下的,沈
蕴玉不会把这个毒的罪责怪在她的脑袋上,沈蕴玉与她日夜相处,能喜欢上她,但绝不会喜欢上金襄。
因为金襄就是下毒的那个,不管她对沈蕴玉如何好,沈蕴玉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人算计拿捏呢?所以沈蕴玉上辈子才会直接到皇宫去将此事闹大,不惜与定北侯府结仇,直接断了金襄的所有退路。
但金襄看不透,她只以为,石清莲是跟沈蕴玉中药睡了之后,沈蕴玉才喜欢石清莲的,她以为,如果和沈蕴玉睡了的人是她,沈蕴玉就会喜欢她。
所以,她把现在的所有不幸都归结到了石清莲身上。
至于江照木,那根本就是意外,石清莲自己都未曾料到这些——她当初以为金襄只给沈蕴玉下了药,没想到金襄还给她自己下了药,金襄跟江照木睡到一起的事,让石清莲都猝不及防。
但石清莲已经不打算再和她争执了,她说什么金襄都不会信的。
她抽身要走,金襄便冲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她疯疯癫癫的喊:“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我要带着你去找他,我要揭穿你,是你毁了我!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已嫁给了他,跟他在一起了!”
石清莲被她拉扯着,她的指甲掐在石清莲的手臂上,掐的石清莲一阵刺痛,石清莲拧眉想推开她,但金襄一发起疯来,颇有两分力气,石清莲都拉扯不开。
她们这边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很多人看,墨言和双喜匆匆上来帮着一起拉,金襄竟然张口要咬石清莲,李私兵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又被石清莲瞪了回去。
金襄好歹是郡主,几个丫鬟撕扯也就罢了,若是动了私兵,伤了金襄,那就闹大了。
这件事不能闹大,得压下去。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过来,硬将两拨人分开,一道身穿书生白袍的背影站在了石清莲的面前,正面对着金襄郡主道:“二位姑娘,这里是书斋,不可争执扭打。”
是顾时明。
他生的眉目俊朗,一身正气,还真阻了金襄片刻。
四周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他们看,石清莲丝绸昂贵,金襄穿戴华丽,两人瞧着就都不是普通人家的人,石清莲被人看的时候,墨言挡在了她面前,金襄被人看的时候,她自己都不在
乎。
金襄现在早已不要什么脸面了,她沉溺男色,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昔日好友早已因此而疏远了,每每纵欲过后,欲念退下时,只剩下空洞与乏味,她原先只是不想活了,但后来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是石清莲导致的之后,她就又“活”过来了。
原本干瘪的身躯里又充满了力量,不是为了活,而是为了报复,她就算是死,也要揭穿石清莲,也要让石清莲死在她身前。
她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所以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石清莲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是可怜的,她是干净的,她是被害的,她还能值得被人爱。
“你不和我去找沈蕴玉,我便自己一个人去寻他,我要去告诉他,都是你的计谋。”金襄已然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她见自己不能抓着石清莲去找沈蕴玉,就直接转身往书斋外走。
她放出那些疯话后,跌跌撞撞的走,双喜在听到“沈蕴玉”这个字的时候拉了拉石清莲的袖子,石清莲摇了摇头,示意都不要管。
一个金襄郡主,把她自己闹死,也捅不破这个天,她本身就是做错的那个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讲别人呢?更何况,沈蕴玉面上不提,背地里却一直记着这个仇呢,金襄真撞到沈蕴玉面前,死就一个字,沈蕴玉能在她的命上写十次。
待到金襄离开之后,顾时明才道:“石姑娘,来此可是来瞧话本的?近日斋内到了一些新画本,还有带图画的呢,可要瞧瞧看?”
顾时明看她的时候,一双眼里都泛着莹亮的光,欢喜也要从眼里溢出来了。
石清莲太熟悉这种目光了,她现在想到沈蕴玉,见到沈蕴玉,不,甚至见到一块桂花糕也都是这样的眼神,推己及人,想来顾时明也是真的喜欢她。
她的唇瓣颤了颤,只道:“烦请顾公子,送我回去吧。”
顾时明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连剩下的时文也不写了,转身便引着石清莲出书斋,少年人的高兴像是蓬勃的绿叶,那种生机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让周遭瞧见的人都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