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刘子云,他更相信沈蕴
玉。
而一旁站着的何采被沈蕴玉点名后悚然一惊,赶忙上前一步,将她方才看过的卷宗上的事情都重复了一遍。
她能入朝为官,脑子自然是聪明的,刚才看了一遍的东西都记住了,她说出来的时候,好似这些案子都是被她查出来一般。
沈蕴玉安然站在何采身后,仿佛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只陪着何采走过一遭似的。
殿内三个人,彼此都对“到底是谁查案”这件事心知肚明,等何采将所有事情都说过一遍之后,顺德帝才道:“辛苦何爱卿了,何爱卿重伤未愈,先下去喝杯茶吧。”
顺德帝一个眼神,旁边便有太监引着何采下去。
显然顺德帝还与沈蕴玉有话要说,何采便跟着太监下去,去偏殿坐着休息了。
何采离开后,顺德帝坐在案后,沉默了半晌,问道:“沈蕴玉,确定是他吗?”
顺德帝到现在还有些无法相信。
那是江逾白啊。
是他的少年伴读,是他的肱骨大臣,他年少时,甚至还崇拜过江逾白的谋略过人,怎么一转头,江逾白就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呢?
他记得幼时他们一起读书的时候,江逾白与他说:江某要做世上最好的官,有江某在一日,要山河安稳,要海晏河清。
做假铜币案动摇国本,这种事,竟然是江逾白做出来的吗?
沈蕴玉安然站在案下,道:“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此假铜币案,定由他所做。”
顺德帝心口一疼。
他觉得失望,又愤怒,想要咆哮,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在案后死寂般的坐着,过了片刻后,他才问:“为什么呢?”
沈蕴玉听见这位刚继位一年半的天子发出了疑问:“为什么呢?”
沈蕴玉垂下眼睑,一如既往的平静,他道:“臣猜测,江大人是想搅乱时局,以此重回朝堂,假铜币一案涉案甚广,若短时间内不能破案,会造成国本动荡,恰逢南方水灾,天灾人祸一起,必生大难,若此时,江大人力破此案,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重登宰相之位。”
“以天下苍生为石,登天梯。”
沈蕴玉的话是毫无证据的猜测,却也是最符合眼下情况的猜测。
顺德帝只觉得胸口处又被捅了一刀。
他恍惚间明白了他的父皇,先帝曾与他说过的话。
帝王最不可求的就是爱与真情,他就算是曾经拥有过,也会在日后渐渐失去,他就算有世间最大的权利,也根本挽留不住。
他的亲人与他的友人,迟早会在时间长河中变成另一幅模样,昔日那些情谊,也都会渐渐被消磨,他会变成一个权衡利弊的君王,而记忆里的那些人都会渐渐模糊,变的与他的皇椅一样冰冷。
物是人非。
“朕知道了。”顺德帝闭上眼,压下涌上来的酸涩。
他本欲将江逾白丢出京城,永生不见到江逾白,以此来留江逾白一命——与皇室女厮混啊,放到何人身上,都是该杀头弄死的大罪,可他还给江逾白留了个知府的官身,就是顾念当初的情谊,但他没想到,江逾白把他的情谊丢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一脚。
“按律办吧。”顺德帝道。
按律办,江逾白要死,其家人男子流放两千里,基本就流放到漠北或西蛮去,充作苦徭,死也不得离开半步,其家人女子入教坊司,四十岁后方可离教坊司。
沈蕴玉低头称“是”,一般这个时候,他就该离开了,顺德帝心情不好,不能触霉头,但他还记挂着赐婚的事,便把何采先扔出来挡刀。
沈蕴玉道:“此次案件,何大人功劳甚广,不知圣上想如何处理?”
他在暗示何采的女子身份。
顺德帝睁开眼,拧眉想了想,道:“唤何采进来。”
何采刚才一直在偏殿候着,顺德帝一唤她,她便进来行礼。
“功过相抵,允你继续在朝为官。”顺德帝盯着何采看了片刻,道:“你为本朝特例,何爱卿,日后且要为国忧心,为民操劳。”
何采叩谢圣恩。
赏完了何采,顺德帝一眼瞟见沈蕴玉,又记起来了他之前许给沈蕴玉的赏,便道:“沈爱卿可有何想要的?”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沈蕴玉圣恩浓厚,官职已升无可升,待遇也是独一份的,皇权特许他可直入皇宫,再要封赏,就只能封王了,便只能问问沈蕴玉想要什么了。
顺德帝赏何采的时候,沈蕴玉一直立在一旁,八方
不动,仿佛不在意顺德帝的赏赐一般,等到顺德帝开口,沈蕴玉才道:“臣蒙圣上隆恩,已是大幸,本不该居功讨赏,但有一事,为臣终身之事,臣想请圣上赐福。”
“哦?”顺德帝挑眉道:“还请爱卿说来。”
沈蕴玉便道:“臣这些时日去调查假铜币案的时候,与石家三姑娘生情,想请皇上,为沈某赐婚。”
一旁刚站起来的何采震惊的扭过了头。
什么?
咱们三个不是一起查的案吗?
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我竟眼瞎至此吗?
何采想起了她当时因为石清莲说的话而去门口跟沈蕴玉卖蠢的事儿了,顿时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