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长公主惊惧的向后退,但因裙摆过长,她的珍珠履踩到裙摆上,竟狼狈的跌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看清楚了门外走进来的人。
门外的人身上覆着熟悉的毛氅,内穿蓝色薄纱,浑身的皮肤黝黑,腰上系着她赏的珍珠链子,周身都有黄金装饰,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手中拿着剑,踉跄着从殿门外走进来。
“长公主为何要杀奴?”
对方的身后是无尽的黑夜,殿内烛火灭了大半,他
的声音低沉嘶哑,手中的利剑直指长公主。
康安从未遭受过这种生死危机!她的心都要揪起来了,脸色苍白,手脚发软,跌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牙关都在打颤,只能努力的用腿脚向后蹬,向后挪。
她的侍卫呢!
她的侍女呢!
都跑到那里去了!
护驾,护驾啊!
“长公主!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您铺路啊,用完了奴,您便想将奴杀了吗?”
提着剑的黑影自门外一步步走来,癫狂而又悲愤的说着话,他的影子被殿内的烛影映照的摇晃,像是随时都会发疯砍上来一样!
康安长公主惊惧之下,高喊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分明是你自己主动请缨,去替本宫做事的,你说过,事情败露之后,你甘愿赴死的!”
她喊完这句话之后,对方竟不动了。
与此同时,康安长公主借着殿内微弱的烛火,隐约间瞧见了些不对的地方——比如,这波斯王子一直低着头,没有正面看她,往日里均匀漂亮的墨色皮肤今日也显得格外不匀称,一头金发瞧着也很古怪。
她正迟疑间,突然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
两排金吾卫的侍卫高举着火把从殿外冲进来,骤然将殿内的黑暗都驱散,明亮的火光照耀下,跌坐在地上的康安长公主昂着头,慌乱的看着四周的侍卫,也终于看清了最开始握剑进门的来人的脸。
那根本不是什么波斯质子,而是一个假扮成波斯质子的大奉人,他头上的金发是临时割下来的假发,身上的黑皮肤是用炭涂抹的,一点都不匀称!
是假扮的!
“你、你们!”康安长公主狼狈的爬起来,她的目光在一个个人的脸上扫视而过,外厉内荏的喊道:“你们居然敢愚弄本宫!本宫要你们的命!”
“长公主想要谁的命呢?”一道声音自殿外传来,康安长公主面含慌乱的看过去,便看见沈蕴玉自门外而入。
他手提飞鱼服官袍,而在他身后,赫然是面色铁青,由太监扶着的顺德帝!
一见到顺德帝,康安长公主反而镇定下来了。
她张口便道:“三弟,他们惊吓于皇姐,你没瞧见吗?他们恐吓与我!”
顺德帝只深深地望着康安,不讲话。
他并非是什么不可救药的蠢材,最开始,在殿内沈蕴玉与他说过康安长公主涉嫌谋反之后,他便立刻想到了自己吃过的那颗药。
他立刻去召集那个太医,但谁料到,他将那太医召见而来,由沈蕴玉审问的时候,那太医竟然咬破了藏在舌下的剧毒,直接死了。
太医死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毒死自己的,这件事基本就能拍棺定论了,但是顺德帝就是不信。
他的亲姐姐,亲姐姐啊!
自幼一起长大的,吃冰奶酪都会给他留一碗,替他打架出头,拉着他的手走遍京城的亲姐姐,怎么会因为一个皇位,对他下手呢?
而这个时候,沈蕴玉便告知他,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康安长公主是不是真的有反意。
他们可以做一场戏,给康安长公主下套。
康安长公主派出的侍卫,都被金吾卫的人给摁住、被沈蕴玉亲自审过了。
在审讯过侍卫以后,顺德帝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但是他还是让沈蕴玉去试一试了。
他总是对康安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直到一切丑陋都摊开在他面前,顺德帝再看向殿内的康安的时候,只觉得心口处一点柔情都不剩下了。
只有满腹的恨意。
他问:“皇姐,为何要杀我呢?就因为这皇位吗。”
他自门外走来,“铮”的一把抽出了沈蕴玉左侧佩戴的绣春刀,绣春刀出鞘时,沈蕴玉冷眼看向康安。
他希望顺德帝在此直接把康安杀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但以他对顺德帝的了解,顺德帝不一定下得去手。
而康安也这样想,她一边后退,一边拼命给自己辩解:“我,我其实并不是想杀你,我只是想让许青回死,我一直怀疑,当时那些流言是许家人传的,我只是想通过伤了你这种方式,给许青回扣一个谋反的帽子,让他们全家死而已。”
她这解释听起来好似还挺有道理,但是顺德帝骤然暴怒了:“康安!你当朕这脑子是空的吗?你是想杀许青回吗?你是想要朕死!”
说完,顺德帝怒吼道:“何采,你进来!”
康安惊怒的看向门口,果真看到门外走进了一个单薄枯瘦的身影,对方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嘴唇起皮,走进来后,佝偻着肩脊,用一双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远远地看向康安长公主。
康安长公主看到何采的时候就知道完了,她暴怒道:“何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是我将你带到大奉,是我让你入官场,你竟然敢出卖我——”
何采缓缓地闭上了眼。
最开始,她只能跟在长公主身后,所以她认为长公主一定是对的,但后来,她从长公主的身边走出来,才知道,这世上没人永远是对的,就算现在是对的,未来也不会一直是对的。
长公主给了她一条路,但何采注定,不能成为她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