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冉那?时刚入两仪天,正在乱雪峰后山竹林中稳固境界,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一夕之间,段轻舟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动身的甚至有?些仓促,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也没来见段重明最后一面。
他去之前,或许只?以为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妖潮,以他九转天的修为,就算不能完全消除妖潮,也总能自保。
却没想到这一行?,便是末路。
段重明连他的尸首都没有?觅得,翻遍了妖潮的尸群,也只?找到了段轻舟断了的佩剑。
殷雪冉记得那?一日的段重明。
七年前的段重明才十三岁,常年练刀让他的体魄比同年龄的少年更强壮一些,但在如此?漫天的妖潮之中,他周身沐血,整个人?都单薄得像是一张纸。
修仙之人?,除魔卫道,护卫苍生,死得其所。
段重明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他没有?哭。
只?是静静坐在那?些妖潮里,抱着那?柄断剑,枯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殷雪冉便也看了他一天一夜。
在那?之后,乱雪峰没了峰主,大?家也没有?推选出?峰主的意思,段重明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修炼得比此?前更猛,接任务去秘境的次数也比此?前更多,身上的伤也越来越深。
乱雪峰这一辈弟子里,修为最高的,是段重明和凝禅。
按照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的规矩,这两人?平素里没少切磋,从头到尾都没分出?个胜负来,所以才有?了一峰两大?的结果。
一个大?师兄,一个大?师姐。
但殷雪冉总觉得,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凝大?师姐应该是有?意压制了自己的境界修为。
而段大?师兄其实也是知道的,他为人?坦荡,并不为自己的天赋不如别人?而恼羞成?怒,欣然接受了凝禅的这一份好意,从来都没有?点破过,只?当自己不知道。
他足够努力,努力到自己能做的最好,他问?心无愧,自然坦荡。
……只?是所有?这一切平静,都建立在,段轻舟峰主的陨落,只?是意外的情况下。
殷雪冉神思恍惚,不敢想象如果段重明知道,段轻舟的陨落竟然好似是人?为造成?的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太过震惊,甚至错过了祝婉照的好几句话,等她回过神来,只?听到了两人?最后的几句交谈。
不过半年不见,谢柏舟的修为竟然已是六合天,他的面容比此?前更加冷峻,身量也更高了许多,按照最开始两人?的交谈,这是因为谢柏舟进入了一个时间流速与浮朝大?陆不同的秘境之中,在其中度过了足足二十年的缘故。
祝婉照道:“我怀疑合虚山宗有?内鬼。”
殷雪冉一愣。
她想说不可能,但理智却在告诉她,这极有?可能。
否则……否则段轻舟怎么会?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如此?匆匆出?发?
一定是有?人?给他说了什么,亦或者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这一趟自己非去不可。
谢柏舟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确实。否则一峰峰主,又?怎么如此?悄无声息地陨落在妖潮之中。你有?头绪吗?”
“不仅如此?。”祝婉照颔首:“这内鬼,恐怕所图甚大?,甚至有?可能,与虞画澜有?同样?的目的。可惜我在合虚山宗的地位太低,想要调查许多事情,却都无能为力。”
谢柏舟定定看了祝婉照片刻:“你知道虞画澜想做什么。”
他用的是肯定句。
几乎已经笃定祝婉照其实知道一切的真相。
但祝婉照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无论要做什么,我都要阻止他。”
“哪怕代价是我的性?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祝婉照有?意无意侧过了头,目光落在了一片影子上。
殷雪冉不在那?片影子里。
但她却下意识觉得,祝婉照的这段话,像是在透过这片影子,说给自己听。
殷雪冉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消化自己听到的所有事情?。
她不是轻信的人, 尤其是祝婉照看起来太过意有所指,像是想要通过她给凝禅抑或段重明传话。
那么她必须分辨清楚信息的真假,免得到头来, 变成了被人利用的冤大头。
但距离当年的事情?已?经七年,大家都?愿意相信段轻舟峰主早已入土为安,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专门再提, 徒增伤心,所以她就算去乱雪峰调查一番,也很容易打草惊蛇。
尤其段重明?这个人,看起来洒脱不羁,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殷雪冉思考了一夜, 没想出什么破局的法子?,充其量只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和了些,确认自己在路过段大师兄的渊山防线时,应当不会被看出端倪, 她才动身?。
这事儿还是得先让凝禅知道。
渊山下刚刚经历过一场鏖战。
□□上还带着新鲜的血渍,就这么随意地插在一边, 段重明?脸上毫无鏖战后的困顿疲惫,反而神采飞扬,看起来还能拔刀再战八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