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碧也没想到,一串粉珍珠,竟能让康乐忍着昏昏欲睡的困倦,趴在窗前翻了三天的书。
从碧觉得又心疼又好笑,上前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额角,犹豫了一下,道:“这是旁人送来的,应当是登记册子的人疏忽,漏下了。”
“唔,”康乐应一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声音迷糊地问:“是谁送的呀?”
丛碧:“是……韩大人。”
康乐睁开眼睛,眼眸中神色迟疑,抿着唇,神色犹豫,最后还是没再问什么。
从碧目光温柔地看着乖巧懵懂的康乐,心中却有些发愁。
虽说徽安皇后对韩江有知遇之恩,实则只是替他解了一次围,在顺安帝前淡淡提过一次名字,韩江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还是依靠他自己的实力造化。
面对徽安皇后留下的孤女,韩江并未视而不见,但也没有多么上心。
时不时送来些新奇精致的小玩意儿,再送几个手艺好的点心师傅,锦衣玉食、宝马香车地娇养着。
就像养一只娇贵的猫儿似的。
康乐在外人那里受了欺负,大公主身份不够,还可以请韩江为她出头撑腰,可若是康乐在韩江那里受了委屈,还有谁能整治得了他呢?
况且韩江惯是冷心冷性的,才见过两次,康乐已经红了一次眼睛。
云贵妃和赵楚韫舍不得康乐受丁点的委屈,他们两个性子也着实不是很合适,因此从未起过撮合的念头。
可偏她家小公主似乎对韩江还颇为在意。
康乐睡了一整天才恢复精神,醒来仍觉身体松软无力,便红着脸,软绵绵推脱累着了,多躺了半晌,直到午后才起身。
翻了三日库房册子,也并非一无所获。
“从碧,这几样东西,你觉得哪一个适合作为寿礼送给父皇呢?”
顺宁帝有着惊才绝艳的智慧才华,他可以成为个英明睿智的帝王,做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一个宽容渊博的父亲。
他都一一经历过,却在这些身份上都没有停留太久——
他最终选择成为自己。
康乐对他并没有多么亲近,只觉得他是个真正快乐洒脱的人。
“奴婢觉得这个就极好。”从碧指着一幅山水花鸟图组成的飘渺“寿”字,真心诚意道。
康乐也觉得这个很好,便让人把剩下的收起归置库房,留下这个重新装裱。
刚欣赏过一幅山水画,抬眼便看到窗外浓至馥郁的春色,康乐捻了捻指尖,突然想留下一角春光至纸上,任她时光荏苒,永不变迁。
“从碧,”康乐眼中闪闪发光,雀跃道:“我想出去画画。”
康乐身体已大好,太医也说可以出门了,从碧不欲拘着她,便温声问:“公主想去哪里,奴婢让人准备公主要用的东西。”
“去……”康乐迟疑,忽又想到病前在折柳亭看到的清风拂动花千树,落花簌簌,晴空万里,有燕鸣着,展翅飞过天边。
康乐软声道:“从碧,我想去折柳亭吧,那里的花路好看极了,我想画那里。”
从碧便安排人去准备东西,忽又想起一件事,开口问:“公主,可要小厨房为宁公子和楚公子准备点心。”
康乐病中,宁思明和楚靖远都送了东西关怀安慰,康乐也没有忘记曾经允诺给楚靖远的糕点,点了点头:“厨房有什么糕点呀?”
从碧:“公主近来钟爱红豆糕,小厨房便没有备别的材料,应当只能做红豆糕了。”
康乐晃了下头,带着笑意,信誓旦旦道:“没有关系呀,红豆糕很好吃的,明哥哥和楚靖远都会喜欢的。”
折柳亭外,一路繁花似锦,粉色的花瓣铺出一条柔软芬芳的花路,蓝色的天空如同水洗一般,澄澈干净。
“好美啊!”康乐看着盛春美景,不由地出声赞叹,却不知她明眸皓齿、乌发雪肤,比这满园春色更加动人。
康乐拜师学过水墨丹青,下笔很有架势,一勾一点一株花树便跃然纸上,从碧在旁伺候,见康乐落笔,不由地也跟着渐渐沉浸进去,用眼神示意小侍女们悄声不要惊扰。
直到落下最后一笔,康乐提笔,宣纸上却再无落处,才乍然回神,只觉手腕酸痛,肩背也难受得很,手臂软绵绵的,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从碧……”康乐声音轻软无力地喊她。
从碧赶紧上前来,接过康乐的笔搁置一旁,扶着康乐坐下,动作娴熟地为她按摩肩背,小侍女上前为她揉捏手腕,并捧起一碟红豆糕,供康乐拿取。
康乐目光仍然落在画上,抿着唇,得意小声道:“从碧,你觉得这幅画我画的怎么样?”
从碧看一眼画,又看着她纤细柔弱的手腕,软声道:“奴婢也觉得公主画的好极了。不过若是公主半个时辰前肯歇一歇,现在还能在画上题字,那就更好了。”
康乐在左上角留了些许空白,从碧一见便知是留白题字的。
得了称赞,康乐很开心,她摸摸那片留白,认真道:“我是特意没有题字的,我想请韩江来写,他的字更好看。”
从碧手一顿,心中有些发愁,她家小公主对韩□□心了。
好在康乐心中想着韩江,也没有忘记宁思明和楚靖远,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康乐主动提起一个小食盒,拎着裙角提步朝□□走去。
从碧连忙拎起另一个,顺带安排侍女们收拾石桌上的东西。
许久未见,且记挂着康乐久病刚愈,不愿让她久等,片刻后宁思明和楚靖远就脚步匆匆而来,衣摆带风,一路扫过□□。
康乐看着他们,软声笑道:“不用着急,红豆糕凉了也好吃极了。”
楚靖远耿直道:“哪里是为红豆糕?只是不想让你久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