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得远亲自助,他得以入学堂,从此入仕,正当他在朝中站稳脚步,想要报答的时候,才知那家人尽数死在匪患手中。
若为善的命短,造恶的富贵又寿延,还谈什么善恶有报。
在他踩着累累白骨登上高位的时候,又来跟他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简直荒唐!
可是、可是……康乐那样晶莹脆弱的小公主,捧在掌心温柔呵护都让人担忧她会受伤,若是——
若是她真的需要一位神灵保佑呢……
从碧吩咐的宫女一见韩江出来了,立刻迎上来,怯怯道:“韩、韩大人,康乐公主在迎春殿等着您呢,您何时方便过去一趟?”
韩江柔了眉眼,低声道:“这就去。”
康乐淋了雨,又受了惊,睡了一觉醒来,反倒比平日里精神更好。
她抱着瑶光,乖巧地坐在门口,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瑶光柔软光滑的皮毛,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外。
玉珠串成雨帘从屋檐落下,康乐披散着头发,一身雪白柔软的锦衣,眉目如画,神色安宁。
“韩江!”
韩江刚出现在门口,康乐已开心地起身,瑶光猝不及防从她膝盖上摔下,它回头看了眼韩江,不以为意,甩着尾巴,晃晃悠悠地去了内室。
韩江收伞,宫女上前把湿伞拿到原处放置,另外一个宫女用干净的布巾沾走他周身的水汽。
再门口略站了站,确保不会把湿气带到室内,韩江才抬脚进了屋,轻轻皱起眉头,“怎么坐在门口?”
康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柔软轻声回答道:“等你。”
韩江的心霎时软了一角。
康乐踮着脚尖,仔细地看了看韩江的衣服,小声问:“你不是去换衣服了吗?”
她伸出指尖,轻轻地摸了摸韩江胸前衣服的位置,不由地皱起眉头,嘟囔着说:“怎么一直穿着湿衣,现在都干了。”
韩江抓住她的手,顿了一下,又慢慢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康乐怔愣,茫然地看着他:“你……”
韩江解释:“……我身上还有水汽。”
康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回避,伸手扯着他的袖角,抬起头仰着脸,眉头轻蹙着,眼神可怜巴巴的,低声问:“你要走了吗?”
她咬了下唇,紧张道:“不要走,你留下陪陪我。”
“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我喜——”
赶去见你
康乐仰头看着他,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期待和紧张,她鼓起勇气, 轻轻地晃了晃韩江的袖角, 轻声但坚定道:
“我喜——”
“康乐!”韩江突然伸出手, 他犹豫了一下,屈起手指, 轻轻地蹭了蹭康乐额上碎发, 声音轻缓,充满温情地放低声音唤她:“绵绵……”
康乐手指微微蜷起, 脸颊泛红,眼神羞怯地看着他。
她身为公主身份贵重,又常居宫中甚少交友,普天之下, 叫她小名的人很少, 只有云贵妃和赵楚蕴会温柔地唤她“绵绵”。
连顺宁帝一直是叫她康乐。
而现在,她的名字由韩江用低沉柔软的声音喊出口,她的世界好似又升起一轮暖阳, 让人感到暖心温暖。
康乐本就乖巧,现在听到韩江唤她,更加乖软,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嗯。”
韩江定定地看着她, 轻声问:“绵绵要同我说的话, 很重要吗?”
康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肯定道:“很重要。”
她小声解释, 有些懊恼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或者今天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说出口的。可是……”
“可是我一直没有想好到底要怎样讲,心中又紧张又期待,总想着,要很郑重、很美好才可以。”
康乐委屈地轻声道:“在回宫的马车上,我还在心中斟酌着言辞,想着,见到你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第二句又要怎么讲,可是后来……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韩江垂下眼,轻轻地托起康乐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淡淡道:“今日一遭兵荒马乱的,公主也已疲倦不堪了。”
“既然是很重要、很郑重、很美好的话,可以等到休息好后,在一个美丽平静的地方,慢慢地说出口。”
“这样好吗?”
康乐犹豫了一下。
今早去宁府赴宴时,她虽着妆了,但并未如何精心装扮,只是普通日常的一身装扮。
淋了雨,在苏府换的衣裳粗糙,回宫后便沐浴卸妆,为了方便轻暖,穿了一身柔软的旧衣,披散着头发,不施粉黛,因着身体柔弱,唇色浅淡,确实很不庄重。
康乐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着脸,垂下眼睛,不想让韩江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韩江轻轻地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不止是公主,我也是一身旧衣,湿了又干,狼狈不堪。”
“若公主不甚宽容,就是定我个御前失仪的罪,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