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康乐第二块红豆糕已经吃了一半,白嫩的脸颊鼓起一点,手中捏着半块红豆糕,认真地咀嚼着。
韩江伸手摁着她正往嘴边送的半块糕点,拿了过来。
康乐也不护食,虽有些茫然,但也乖乖地任由他夺走,还软绵绵贴心关切:“你饿了吗?”
韩江不饿,但若不是康乐在这里,说不定他就要吃人了。
他没有再把视线分给窗外那群枯燥的废物点心们,只示意下人们去准备膳食。
那群人立刻忙不迭的逃离,把一艘花舟划的比端午的龙舟还要快。
韩江瞥了一眼,并不在意,只是看康乐比他更不在意的样子,有些不悦。
“这些人在你面前叫嚷,你丝毫都不会不高兴吗?”
“啊,他们是有些吵闹。”康乐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但也还好吧。”
她迟疑道:“他们叫我,是想要邀请我一起玩儿吗?”
被保护的太好、从来没有受过伤害的人,似乎在遇到不善的时候连分辨也分辨不出,总是迟钝地、充满天真的善意地拥抱遇到的一切。
韩江静静地看着她,他可以选择保护,让她的世界继续充满无暇纯真的美好,但静了片刻,他平静道:“不是,他们只是对你好奇且不屑。”
康乐听了,虽有意外,但并不觉得难过,她惊讶了一下,就十分平淡道:“这样呀。那也挺好的呢,我也不是很想和他们一起。”
韩江:“你总是这样的吗?”
康乐疑惑,抬眼懵懂地看着他:“这样……是指什么样呀?”
“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期待和善意?”
康乐愣了下,软软地笑道:“没有呀,我只是——”
她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想要努力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她磕磕绊绊道:“我只是觉得,那些都不重要呀,记忆和情绪是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分给不值得的事情。”
“譬如,药很苦,针扎的感觉很痛,生病很难受,可是云姨姨和长姐的掌心怀抱很暖,孙太医偷偷塞给我的糖也很甜……”
“下雨时的潮湿很难受,粗糙毛躁的布料刺得皮肤痛,突然闯进来的苏鸿也很讨厌,可是你的手很宽大,披风很暖,怀抱也很舒适……”
“刚刚也是,那些人很吵闹,风很轻,日光很暖,飞起的白鹤漂亮,而且,你就坐在我面前——”
“为什么还要去关注别的事情呢,”康乐认真道:“明明湖光山色和你才是此刻最重要的。”
韩江本皱着眉头,听她声音轻软絮絮叨叨地说着,听到最后一句,眉眼却舒展开了。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余光一瞥那艘飞快逝去的花舟,想到康乐的话又收回视线。
韩江靠着窗子,半身沐浴在日光下,湖面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脸上映出深邃清晰的轮廓,他颔首,淡然赞同道:“你说的很对。”
毕竟,万千世界湖光山色,此刻你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他把刚刚抢来的红豆糕放在小碟上,轻轻推到康乐面前,示意道:“午膳快准备好了,只可以再吃半块。”
红豆糕很好吃,可是韩江让人准备的膳食更加美味。
刚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白虾,摆着尾巴胖胖跃动的大鱼,摆着钳子耀武扬威的蟹将军,还有粉生生多孔甜脆的白藕……
全都又鲜又甜,只是简单地烹饪一番,就能鲜掉舌头。
因韩江交代过,避开康乐不能吃的烹饪方法,只把虾烫了,配一小碟醋;鱼片成片,合着豆腐炖成一锅奶白的汤;蟹用花雕浸了做成熟醉蟹,再拌一盘糖醋藕……
还有机灵的小厮采了莲蓬,折一只荷花,装进小竹篮里送了上来。
康乐果然很喜欢,捧着小花篮爱不释手。
韩江看了那人一眼,淡声道:“你倒是有心,赏。”
虾又甜又脆,鱼汤和很好喝,酸酸甜甜的糖醋藕空口都能吃下许多,康乐都很喜欢,唯独对红彤彤的蟹将军碰也不碰。
韩江伸手为她碗中添满鱼汤,眉毛一挑,问:“不喜欢吃蟹?”
康乐粉粉的嘴唇吹了吹夹在筷子尖上薄薄的鱼片,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怎么吃。”
从碧刚跟着下人吃完饭,进来听到这句,立刻上前来道:“奴婢来伺候。”
大闸蟹味美,但吃起来着实不易,讲究些的专备蟹八件,吃得讲究精致。
从碧虽自告奋勇,但也着实不太会。韩江看了片刻,道:“你退下吧,我来。”
从碧尴尬地收回手,站在一旁。
韩江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指腹带着经年累月提笔的薄茧,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实则上手很干净利落,轻巧地把蟹肉剥离出来,放到碟子里,又推至康乐面前。
康乐犹豫着,忽然想起他是渔家出身,后来多年从未提过,上次宫中遇见苏柔特意为他送从东海带回来的食盒,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想必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
不爱吃,却又陪着她。
康乐迟疑片刻,见这满桌河鲜,颇为束手无策,只能把糖醋藕往他面前推了推,软绵绵道:“你吃这个。”
她心中想什么都放在脸上,韩江这样七窍玲珑心,一眼望去,看得清清楚楚。
不由地失笑,他心中领情,却故意为难,懒洋洋道:“我亲自为公主拆蟹,公主就只给臣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