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倦在书中看到了主角往后的人生,但那样的故事似乎太遥远了,是在十年以后。而此时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二十二岁、失去一切,好像随时会无声无息死去的周辉月。
就像是十三四岁时经历的生长痛,明知道痛过就会长大,还是会彻夜难眠,不想多体会一秒钟那样的酸楚。
虞倦松开了手中拎着的行李包,任由它跌落在地面,里面只有很简单的几样东西。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在看到周辉月的状态不足以让他报仇的那个瞬间,在周辉月不做回答的那一秒钟,在周辉月开口说话前。
现在迟了。
虞倦已经不能转身就走了。
可能是不久前才亲身经历过一场死亡,他的心脏正微微发颤,无法看着一个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去。
虞倦作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他说:“不是。”
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人能够照顾周辉月,除了自己,周辉月名义上的联姻对象,实际上的仇人。
就当是为了报仇的前期付出好了,万一周辉月没按故事剧情发展,不小心死了,他的仇就再也没办法报了。
那岂不是要记一辈子?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虞倦在内心安慰自己。
虞倦走近了一些,站在周辉月面前。树影笼罩住了虞倦,而周辉月的脸则在虞倦的身影里,明明靠得不算近,影子却重叠在了一起。
他闻到周辉月身上很淡的药味。
苦的,是虞倦不想尝的味道。
虞倦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辉月,半垂着眼睫,一字一句说:“我的未婚夫,怎么能是这幅颓丧的样子?”
他不打算装成好人,也不会对人低头,更何况是在仇人面前。
至于周辉月是怎么想的……主角的心理不可能脆弱吧。
在复仇途中,无论是反派用十几年前主角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过往刺激辱骂,还是借康勉尝试唤起温情,周辉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在听到虞倦的话后,这本《白城恩仇记》的主角,正处于人生最低谷的周辉月终于抬起头,瞥了虞倦一眼。
对视的那一秒钟,虞倦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其实对于虞倦而言,与周辉月在死亡来临前的那次见面是模糊的,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深不见底的眼。
一个人历经十五年,眼神都不会有所改变吗?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虞倦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周辉月抬起头,目光落在虞倦身上。
虞倦没等他说话,俯下身,脸颊边的碎发垂了下来,衬得五官愈发秀美,懒洋洋地说:“所以我要留下来,看着你成为一个以我的标准而言,合格的未婚夫。”
虞倦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世界上没有比满足他的愿望更重要的事,记忆中未曾见面的未婚夫必须接受他的索取,达成他的要求。
周辉月看着这样的虞倦,阴郁的眼眸中有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的莫名,忽然笑了笑:“好。”
像是终于发生了一点值得他提起兴趣的事。
呼吸
白城。
天色将晚,酒吧开门不久,三楼的包间已经坐满了人。
主位坐着的人是虞淮,虞钊和路水城的亲生孩子,比虞倦大四岁。
周围热闹极了,摇滚乐震耳欲聋。
“你弟呢?才高考完,不吵着和你出来玩吗?”
虞淮可能是没听清,问:“什么?”
身边的人提高音量:“我问虞倦去哪了?”
这群人都是虞淮的狐朋狗友,知道他一直不喜欢虞倦,所以故意这么问,想看虞倦的笑话。
虞淮端起酒杯,嘲讽似的说:“找周辉月去了。”
这句话倒是很出人意料。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周辉月,他是不是和你弟有婚约来着?”
周家这件事闹得挺大。长子走丢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众人都以为他的人生因年幼时的意外而彻底改变,没料到竟没被成长过程中的颠沛流离磨平天赋,依旧长成了他们这群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青年才俊。
可不久前的车祸又彻底毁掉了周辉月的人生。
很多心怀恶意的人,看到这样的周辉月从云端跌落,实在是觉得有意思。
于是不免半是试探,半是好奇地问:“虞倦不会真的打算和周辉月结婚吧?那你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