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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2 / 2)

宋玢声音都哑了:“宋雪晴已经撑不住了。”

“我知道。”苏韫玉看向楚明姣:“我没说让你袖手旁观,只是你现在上去,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你本身也不主攻伐。”

“我去。”

宋玢愣了下。

“还有我。”楚明姣已经开始嚼凝神的丹药,腮帮子鼓鼓的,像某种讨人喜欢的小动物,顺着苏韫玉的意思往下说:“我们两个去。他们会有所顾忌的,宋家不敢同时与五世家中的另两家结死仇。”

但是其实那个时候,他们都没多大,纵然天赋再高,修为也还是和长老们差了一大截。

“你帮我们掠阵吧。这是我的令牌,你联系我哥,他会带人过来的。”说话时,楚明姣眼瞳中渐渐有银光逸散,一柄若隐若现的小剑出现在她瞳仁深处,锐利至极的杀机顷刻间迸裂着横推出去,明明看上去气质已经冷艳到极点,她却总能有活跃气氛的效用:“你不是总想见见‘山海界第一攻伐’本命剑与盾山甲全力配合时是什么情形吗?今日给你看看。”

宋玢禁不住梗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戴高帽子……山海界第一攻伐不是神主的流霜箭矢嘛……”

说到后面,他摁着喉咙,很不习惯地煽情:“多谢,这次的恩情,我记下了。”

真正的好友之间,实在无需说太多。

可那次事件太恶劣,即便有本命剑和盾山甲配合强撑,最后楚明姣与苏韫玉也拼到几乎油尽灯枯,要和敌面几位长老油尽灯枯的地步,宋玢还是没忍住,半途加入战斗,同样奄奄一息:去他妈的理智冷静,要死一起死,让好朋友为自己家的破事冲锋陷阵卖命,自己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

下一刻,对面蓄势而发的最后一击袭来时,苏家盾山甲已经千疮百孔,楚明姣挥剑太多次,早就突破了极限,她咬咬牙,要再站起来,却被苏韫玉一把摁着,用后脊朝外,将她护在胸膛下。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

毫无遮蔽的宋玢傻眼,闭眼前一瞬,他还竭力从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强烈谴责苏韫玉这种厚此薄彼的不当人行为。

那一击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楚南浔赶到了。

宋玢第一次见到那样生气的楚南浔,平素最清正温煦不过的楚家少家主,头一次当着自家妹妹,展露杀伐残酷的一面。仙索的绞杀之力荡开,锁链上密密麻麻覆盖着血色纹路,会呼吸一样蠕动,轻颤,全力甩动下,人体化为血雾,蓬蓬如花般绽开。

楚明姣抓着苏韫玉的小臂,用力摇了下,眼里几乎闪烁着星星:“我哥好厉害。”

嗯,好像三天两头抱怨楚南浔不当人的不是她一样。

苏韫玉嘶了声:“知道他厉害,你先松开我的手,骨头要裂了。”

本来就裂了。

不知道帮她挡了多少下,痛死了。

这姑娘怎么一点不会心疼人的。

后续处理是宋家家内的事,已经有长老赶到并处理了,他们这些帮了忙又重伤累累的族外人,至此就算使命完成,该回家养伤了。宋谓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愣是要送苏韫玉回去——他背负最多,受伤最重,还没人来接。

楚明姣嚼着楚南浔递来的丹药,精神好了不少,路过苏家那片茫茫雪山时,眼神很不自然地闪了两下,楚南浔一看她皱眉,就紧张:“很疼?”

她从小到大,没喊过疼的。

楚明姣摇头:“不疼,比刚才好多了。”

她这次伤得挺重,浑身几处骨头断裂,筋脉绷碎,体内灵力耗得干干净净,无以为继,精致的妆面被血染花了,漂亮的头饰和裙子也都被划得没法看,总之,少有的狼狈样子。

吞丹药才得来的一些灵力,都被她用来使清尘诀了。

“别送了,我都到了。”苏韫玉朝他们摆手,又看向楚明姣,疲累地叮嘱:“不准因为怕苦把药倒了,不能不疗伤就去练剑阵。”

顶着楚南浔的目光,楚明姣乖乖应了声。

期间,宋玢一直看着苏韫玉,好像也在等他的嘱咐,后者看向他,勉强扯了下嘴角:“下次出门前,先给自己卜一卦,如果不是双吉,不准叫我们出来。”

宋玢:“?”

正在他准备大声控诉的时候,他们身后那座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起先是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灌满整个山巅,亘古沉默的高大树木紧接着舒展身躯,簌簌抖动,沉积的雪跌落树根。很快,鹅毛大雪落下,又一次将枝丫覆盖得滢白,银装素裹满眼。

才经历一场恶斗,几人格外警觉地转身,要看个究竟,只有楚明姣脊背僵着,倔强地立在原地,眼神往四处扫,唯独不往后看。

典型的楚明姣式置气。

可她和谁置气?

时隔许多年,宋玢仍旧记得那时的场面,那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情形下面见神主。

没有九十九层必须抬头仰视的阶梯,也没有隔着各色各样的纱幕珠帐,他穿得太简单,于风雪中现身,不过只是一件长衣,一条大氅,只是自身风骨料峭,所有的外物对他而言,都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影响不了他自身半分气质。

干净温柔到透进骨子里的一种生灵。

倚着满身霜雪的树干时,他睫毛往下压,轻到微不可见的一点动作,给宋玢的感觉,有一瞬间像是某种蝶类,晶莹剔透,有着无边美丽,又显得无边脆弱。

有种充满矛盾的破碎美感。

“叩见殿下。”楚南浔最先反应过来,展袖行礼,苏韫玉和宋玢对视一眼,跟着行礼。

江承函的视线从几人身上掠过,落到楚明姣的背影上,她气息弱得惊人,前不久还气冲冲地从这雪山上踏出去,生机无限,这才几日不到,怎么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他拂袖,清风将几人身躯托起。

静默良久。

“发生什么事了?”他终于开口,声线很清,洌得如山巅冰澈的泉。

宋玢头皮一炸,也顾不上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低着脑袋将事情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一遍。

他几不可见地蹙眉,半晌,食指凝空一点,雪花再落在身上时,带着沁凉的温度,轻柔地熨帖抚慰身上每一处伤痕,宋玢紧绷的肩胛后背顿时放松,血迹消散,伤口凝结,他舒服得想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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