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血浓于水。
但楚南浔从小就十分直白地告诉过她,明姣,哥哥固然是你的倚靠,可哥哥和父亲都有被事情绊住的时候,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哥哥希望你有能够倚靠的人,却更希望你能成为自己的倚靠。
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在这世上,自己的实力才是真的。
他的妹妹,能够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能够骄纵肆意,永远明媚,但不能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不能因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更不能做只全然倚仗别人的金丝雀——倚仗谁都不行。
退一万步讲,即便作为亲兄妹,但她总有长大的时候,他总有鞭长莫及需要放手的时候。日后她有了心仪的人,与人成婚,如果被辜负,被欺负,第一反应至少不是哭哭啼啼,束手无策地找哥哥,而是提着剑敲碎他的头。
在这样的教育方式下成长起来,楚明姣长得很好,她直率,果断,永远有自己的主见,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有超强的行动力,这是好事。
只是,过刚易折,容易自伤。
“明姣。”楚南浔压下心中的情绪,朝话变得超级多的姑娘招手:“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楚明姣乖乖地坐在床沿上。
“瘦了很多。”他抚了抚她乌黑的发丝,缓声道:“怎么不听话。”
下深潭之前和她说的那些,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一动不动任他打量的同时,又开始反驳他,那没大没小的样子,和从前一点没变:“楚南浔我发现你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是听话,你就真死了,一点活的希望都没了。”
“你要再晚几年醒来,余三姑娘都该移情别恋了。”
她说话向来戳人肺管子,苏韫玉闻言,都不由得笑了下,楚南浔一怔,旋即颇为无奈地澄清:“瞎说什么,我与三姑娘不是那种关系。”
楚明姣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她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经络分明的手背:“不准数落我,还有,你得谢谢我。”
楚南浔顺着她的意:“多谢二姑娘出手相救。”
她这才满意了,将方才在外面想了一会的正事说出来:“你现在才醒,想要完全恢复需要两三日,等你休养好之后,我们寻个日子,该回山海界了。”
“但是你可能暂时不用能自己的身份,脸用易容术改改,我给你改个漂亮的,成不成?”
十三年过去,她确实褪去了从前轻浮急躁的一面,在他面前,也开始像个大人一样安排起诸多事宜起来。
“之后呢,你们两有什么安排?”他问。
“暂时不知道,先回去看看形势再说。”苏韫玉答:“如果你复生的事确实是江承函的手笔,神主殿站在我们这一头,其实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怕的是,他救楚南浔,仅仅只是因为楚明姣,而非已经改变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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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楚南浔的房间出来,苏韫玉就被凌苏给勾走了。
他也进去看了看楚南浔,但一个得装不认识,一个是明知眼前人是谁但没法点破,短短两三句话,气氛尴尬凝滞得不成样子,凌苏一下没了兴致,想着日后叙旧的机会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很快退了出来。
转而拉着苏韫玉去给二姑娘挑生辰礼。
楚明姣问了府上那个脸颊圆圆的侍童,得知柏舟在花圃中的那道檐廊下研读古经,这是他这个时辰日常做的事。
她转身朝花圃去了。
另一个侍童也在,正端着药粉与纱布要给柏舟上药,见她来了,立马行礼,眉目弯弯:“楚姑娘。”
“伤口还没上药吗?”楚明姣扫了扫眼前这场面,愧疚之心顿起,她无比自然地接过装药粉的瓷瓶,再将纱布放置在托盘中,道:“我来吧。”
柏舟望向她。
“放心吧,我时常受伤,别的不会,上药这事,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柏舟眼尾微落,压出一条薄薄的褶皱,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他将手伸出去。
而后被她握住手腕。
男人的手常年提笔深耕,瘦削冷白,指节形状优美,好像有种浑然自成的料峭风骨,被她捏住腕骨时僵硬了瞬,但没有抽身,任她所为。
伤口不算深,但看起来触目惊心,楚明姣给他上了药粉,再用白纱布缠上,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显得极其认真,睫毛定定地凝结在一处,像被术法定住的某种蝶翼。
柏舟别过眼,看向身后的侍童:“下去吧。”
“今日,开心吗?”他问。
“开心。”楚明姣给纱布打了个结,大大方方地应他:“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说完,她将事先承诺好的那些东西从灵戒中取出来,眼神澄澈,十分真挚:“这段时日,承蒙帝师照顾,招魂术施展成功,这是给帝师的报酬。”
柏舟颔首,将东西收入灵戒中。
楚明姣知道,这些东西,压根入不了他的眼。
“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山海界了。”
因为给他上药,她半蹲在地上,仰头去看他时,像是趴伏在他膝头上,长发海藻般顺着肩头披散,语气一派郁闷愁恼:“我先前偷跑出来,还有前些时日地煞的事,他大概是要生气了。”
“我都不知道,这次要吃几天的闭门羹。”
“你不若帮我算——”
柏舟抬睫,那些因为骤然消耗太多神力而生疼不已的失力与疲乏,如琴弦般被悄然拨开。
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