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怪伸出的触手啪嗒一声,没能打到楚明姣的腿上,而是陷进一层无形的神力中,咕噜着滚了一圈,又被送回泥潭中。
楚明姣低头捉触手的动作顿了顿。
眼底又冷又凉。
属于神灵的霜雪气息点到即止地回到天边,将自己隐没到几近于无,仿佛无法逼着自己直视她厌恶的眼神。
楚明姣情愿他彻底与自己撕破脸,别管她,别对她好,别总是一副坚冰融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她,在意她的深情模样,她心里还能好受点。
先浇灭所有的希望,再给点小恩小惠,这算什么?
楚明姣没再停留,径直下山,扭头去了祭司殿。
====
今天大家毫无所获。
夜里,楚明姣焦虑得不行,她懒得回楚家来回麻烦,浪费时间,又不可能再回冰雪殿,就暂时占用了祭司殿。
宋玢哪敢怠慢她,叫人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住处,满园都挂着灯火。
她哪里能静得下心修炼和休息,站了半夜,想了想,准备去找宋玢问一问,他们这一整天都商量出什么对策出来了。
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哪知道才到宋玢院门口,就见他披着外衣,捏着根玉简,满脸的一言难尽,步调急促又狼狈,连楚明姣来了也没发现,只顾着对玉简那边压低了声音骂:“这究竟是哪位不怕死的神仙想出来的办法,他不怕死,这事能不能让他来做?”
那边不知道回了句什么。
宋玢眼皮一跳,话说得极快,嘴皮跟漏风似的:“攀交情——我再怎么攀交情,我也不是楚明姣……江承函脾气再好,那人家也是神主。”
“你放心,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听到这么一句,楚明姣立刻止步,甩出结界,当机立断地跟在宋玢身后。
借着黑暗的掩护,她小心尾随,前面宋玢拐了个弯,和玉简对面的人反复确认。
“江承函今夜镇守深潭,你确定这个消息准确是吧?不对啊,我日日待在潮澜河都不知道,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江承函身边也没别人,就一个汀墨,他不能被你们收买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我总得问清楚心里有个准备吧?万一被抓个当场,我怎么编理由?”
半晌,宋玢拂灭联络玉简上的灵光,长长叹息一声。
感慨自己命运多舛,怎么就突然变成那群人口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冒险的最佳人选”了呢,天青画怎么就不能选别人!
楚明姣第一次当面见识,做贼心虚这个词,原来能被一个人诠释得如此形象。
面对夜里巡礼的神令使,宋玢表现得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在对面颔首表示尊敬时,他还能淡然地回一一笑。等没人了,就一下现出了原形,背影立刻弓下去,鬼鬼祟祟,猴子似的左右张望,不时扯扯衣服清清喉咙。
毋庸置疑,如果这时候来个人拍一拍他的肩膀,他能整个人直接弹起来。
就这样的德行。
这是准备要做成件什么样的大事啊。
宋玢朝着神主殿去了,进出神主殿的有严格的关卡,他有祭司殿的腰牌,楚明姣却不想暴露,于是催动了圣蝶之力。圣蝶上涌动着神力,其他方面的作用不敢保证,在神主殿蒙混过关却不成问题。
七层的木筒楼上各显神通,高高的殿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嵌入其中,几道门卡开开关关,叫宋玢一路畅通无阻地绕上了七楼。
楼里的神令使不在少数,这么晚了还有山海界某个小世家小宗门里说得上话的人物蔫头耷脑地往外走,走廊上,交谈声,问候声乃至呵斥声交织成一片。
七楼相对安静。
驻守的神令使也少。
众所周知,这是神主的地盘,一整层,一座正殿,六处小殿都是。
正殿用于平时见客,小殿则常年处于封闭的状态,只有极少数的人进去过。
宋玢来这里干什么。
没等楚明姣皱着眉想明白,宋玢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深夜出现在七楼,守门的两位神使躬身行礼:“大祭司。”
真是托了这个大祭司的福,宋玢苦中作乐,挤出个笑:“殿下不在殿中?”
其中一个神使摇头,颇为直板地回答:“不在,大祭司可是有急事要禀报?”
宋玢手心都出汗了,他小时候偷父亲的灵器出去显摆都没这么虚过。
“深潭要紧,暂时不必通传。”他摆了下手,臂弯里放着几份文献,眉眼一扫,颇为严肃正经:“罢了,我在殿中等一等。”
这几日,神主殿的工作量急剧增多,很多事情都需要江承函亲自决断,可他又忙于镇守深潭,于是经常有神令使在殿中等候他,有的一等就等上个小半天。
看得多了,那两位神令使不疑有他。
宋玢进入大殿。
楚明姣额心处圣蝶的印记发热,像是悄然扇动了下翅翼,扇起悄无声息的神力涟漪,借着这股劲,她一个巧妙的侧身,也跟着混进了大殿。
她隐匿身形,看向宋玢。
宋玢也没叫人失望,他先是装模作样将手里的文献摆在平时供臣子们用的那张小案桌上,屈膝盘坐,没一会,又爬起来,推门而出,面对一左一右两名神令使,声音严肃又疲惫:“对了,之前祭司殿的任职名单已经全部出来,神主殿这边,人都审得如何了?”
“我们祭司殿急着用人啊。”
这话一出,其中一个神令使立刻露出无奈的表情:“大祭司,这次事情牵连太广,殿下下令彻查,蛛丝马迹都不放过,不止祭司殿,其他各部的大人也都在催,但实在是,我们也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