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齐清猗狐疑的看着薛凌。
薛凌笑了笑,自己进了屋,她刚刚喊漏了嘴,干脆懒得解释了,反正她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了齐清猗多久了,装样子也辛苦。
齐清猗见薛凌不理自己,呆坐了片刻,也就自己走了,她不知薛凌是如何说动阿爹的,自己下午万般恳请仍不得其果。这三妹妹去了片刻居然就办到了。
这一晚,齐府几位主人家大多无眠,薛凌倒是睡的香甜。找到了鲁文安的剑让她十分欢喜。虽然这可能意味着鲁文安已经不测,但三年音信全无,本也没多少指望了。
起码,以后思人还有物可睹。
至于如何让齐家摘干净一事,等回了陈王府再想。还得让苏凔和苏府也离远点,甚至和李阿牛都不要走的太近。这些人,总是要用的,如果站到一条船上,魏塱的性子,必定要砍掉几家。
齐清霏新得了薛凌给的剑,和丢掉的那把相比,简直天壤之别。然而她既不敢得罪娘亲,也不敢得罪剩余俩个姐姐,更牢记着爹爹教训离薛凌远点,所以又是赌气,又是愧疚。为什么这三姐姐,偏偏就是个外来的呢?
齐世言在床上辗转,惹的齐夫人也不能安眠,温柔道:“夫君晚间心事颇重,下午还不是这样呢,可是遇到了什么?”
齐世言想将薛凌一事和盘托出,却又不忍再多一人徒受煎熬,唯长叹了几声不复言语。
惶恐之中,他又带了几分希冀。薛弋寒的儿子,是不是为薛宋俩家旧事而来?如此的话,先帝身陨一事,是否也能有个水落石出?
城外雄鸡城内鼓,旭日又挂在了头顶上。马车早早的就侯在了齐府门外,难得今日都在,齐府是众人聚了用早膳,只是桌上气氛古怪,唯有齐老太一如既往。
齐清猗和齐夫人抹着泪话别,齐清霏跑到薛凌身边,塞给她一张纸条又跑远了。
薛凌笑了笑,放进袖子里,没立即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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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筹
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薛凌在车厢里盯了良久齐清猗的小腹。那里已经颇有些凸起,若是像闺阁女儿一样紧束腰身,只怕外人一见就要疑心。好在妇人服饰宽泛些,站起来还瞧不出个究竟。
齐清猗也看到薛凌眼神,但不知道能说点啥,只把手慢慢移到小腹上放着。两人虽相对无言,心里头想的,大抵差不多。那就是孩子一事,瞒不了几天了。
路上安静,陈王府里却急躁躁的。两人刚进了门,魏忠擦着汗跑过来道:“夫人您可回了,王爷自您走了就把自己关书房,也不让小的们进去,这都两日没吃喝了”。又冲着薛凌躬身道:“三小姐安。”
如今薛凌被圣上下旨赐婚国公府的事儿传遍了京中,他魏忠当然也听说了。这可真的是麻雀变了凤凰,他暗自庆幸前段时间也没太过为难这位破落户。
齐清猗一听陈王有异,惊呼一声:“怎会这样”?然后连自己有孕都忘了,朝着自己院走的飞快。
薛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魏忠,跟了上去。她要追上齐清猗自然容易的很,看后头没下人跟上来,便跟齐清猗交代道:“我先去看看,你注意肚子。”
院里静悄悄的,薛凌三步并着两步到了魏熠书房,感觉房里连丝活气儿都没,情急直接把门踹开了,一股异样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头传来的声音尖厉带着颤抖:“谁,不许进来,不许进来。”
人还活着,就是怪怪的。薛凌犹豫了一下,站门口等了片刻,齐清猗到了才一起进的门。
齐清猗放慢脚步边走边喊:“王爷?发生了何事?”
薛凌看见他踹到的轮椅还在房中央,魏熠却没坐在上面。
有声音从角落里的桌子底下传出来:“清猗,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王爷,你怎么了?”齐清猗循着声音走。
薛凌恐有诈,滑出平意先行近到桌子前,“嗤啦”一声,桌子裂成两半。底下是抱着头,满身污秽的魏熠。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遮挡物没了,魏熠狂喜的抬起头来:“清猗”。喊了一声才发现是薛凌。
瞬时面容扭曲着拼命往后退,嘴里不停的狂喊:“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王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齐清猗冲上来,也看到了魏熠神思不正常。顾不得他身上异物,一把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
薛凌闪身挑开窗户,让屋里味道散去,顺便看了一圈外头情况。才回到两人身边,站着不说话。
魏熠在地上仍抖个不停,看薛凌站过来,与她对视了几秒。突然就重重的把齐清猗扯倒在地。
薛凌手疾眼快,拉了一把才没让齐清猗肚子撞上刚刚倒下去的桌子脚。再看魏熠,眼睛里已经有了狠色。
魏熠却好像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齐清猗被他拉的坐在地上,这会两人一般高。魏熠扶着齐清猗的肩头道:“清猗,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我们不要他。我们走,我们走的远远的,我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孩子,我们先不要这个。”
他说的语无伦次,说的泪如雨下。说的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只拼命摇晃着齐清猗的身子喊“清猗,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他在这个屋子里困了两日,从刚开始仅仅有些烦躁,到最后心如死灰。人能在黑暗里想些什么?当然是想那些扭曲如蛆虫的恶念。
想一条,心便被啃上一口,到最后千疮百孔。他瘫坐在桌子底下,却止不住的想自己在龙椅上,甚至于要把手臂咬的鲜血淋漓,才能堵住那个声音,不让它从嘴里跑出来。
可他嘴里没说,耳朵却被灌满,这屋子的边边角角都回荡着“尔乃天命所授,天命所授”。
天命啊,凡所违者,当死。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凡违魏熠者,当死。
可他们为什么都活的好好的,反而是他这个天命所授的人,要腐烂在这间屋子里了?
齐清猗被魏熠的话震惊到麻木,转而是不可置信。自魏熠瘫痪,两人少有房事,对外都说王爷不能人道了。这个孩子如同恩赐,她为了保下来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夫君突然成了这样?
等她反应过来,飞快的把魏熠的手扯下来,站起来躲到薛凌身后,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王爷?”。就好像魏熠已经下手伤害她的孩子了一样。
薛凌捏了捏手腕,摸不太透状况,她一直未关注过魏熠,自然也不知道魏熠是真的失去了行动能力,无法独自上轮椅,还以为是那天自己刺激到这瘫子哪里了。
为什么?魏熠被齐清猗甩开,手还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他总不能说这两日自己违背了幼时誓言,他不想要国泰民安了。他杀了魏塱,他坐到金銮殿上去,他让这梁国上下血流成河。
他前一日还畏惧于无边阴霾,可渐渐的,竟希望太阳永远不要再照耀到自己了,他厌恶这场臆想,可又沉迷于臆想无法自拔。
偏偏,这屋里怎么又亮了?原来那些都是一场梦,梁还好好的,君圣民安。而他魏熠,还是那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