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顺从的站起来,那粒碎银子贴着身子落到地上,黄承宣并未听到这轻微响动。一路带着永乐回寝殿,扶着她躺倒床上,连被子也是捏了捏才道:“睡一会吧,我去吩咐厨房炖着燕窝。”
薛凌还没站稳,永乐已经一把掀了被子站起来,道:“我猜就是你,你怎么隔这么久才来。”
薛凌心想,你那亲亲驸马守你守的九天仙女似的,我就是想时时刻刻来也要来的了啊。不过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她道:“我要再进宫一次,你可有什么办法。”
“你…”。永乐公主说了一个字又立马住口,她那天也看见那块令牌了。本想问薛凌怎么不直接进去,却恍然大悟原来薛凌并不知道令牌干嘛的。
宫里草木都是皇帝所有,更莫说嫔妃宫女。私自出宫乃是死罪,但各宫的娘娘夫人少不得要办点什么事,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只要上下打点,皇帝让谁侍寝都能操控一二,何况区区一扇门呢。
有些地位的娘娘早早就打点了各处办事的小太监,日常遣人出宫采买个什么,递个什么,只要不太引人注目,基本没什么事。霍云婉给的那块牌子,自然能让薛凌畅行无阻。可惜薛凌在京中生活不多,对皇宫里头的大小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就没想到这层节骨眼儿。
永乐公主本想告诉薛凌,却又不希望薛凌撇下自己,故而立马就收了嘴,道:“这个要让我想想”。她要想想有什么办法,最好是让薛凌丢掉那块牌子,每次进宫都要来求自己。
永乐公主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在犯蠢,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好瞒的,只要她带着薛凌再去一次,霍云婉就会问起了。可是她迫切的想要跟薛凌绑在一起,这么个天大破绽都没想到。
薛凌却听出了她的话锋转变,提醒了一下道:“最好是我自己去,你去宫里太勤,怕是会惹人怀疑。”
“你自己?你想自己去?”永乐公主生怕薛凌是为了撇清自己,急切的追问。
薛凌叹了叹气,不想跟个不正常的人太过计较,哄道:“公主安心些,我只是怕你去的多了,有危险。倒不如好好呆着府里,霍家的事本也就和你没什么牵扯。”
“你说的也对。”永乐稍微平静了些,坐下来想了片刻。她去的太勤,还是一直去皇后宫里,是不太好。可是如果告诉薛凌的话,以后自己对薛凌就毫无用处了,她未必会再来,更莫说苏姈如,实在为难的很。
薛凌道:“公主放心,你既然知道我是薛弋寒的女儿,就该知道我不会放过魏塱,以后我会常来。苏家的事儿,我保证不会有负于你。”
永乐公主又沉默了好一会,一跺脚。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你手里那块令牌可以直接用到永春宫,你等着,我画个路线图给你,但一定要晚间才进去。那些太监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薛凌恍然大悟,合着那块令牌是这么个事,但是这会她并没带在身上,还得回去取,只能催着永乐公主快些画。她确实不熟悉皇宫里头,要自己找还得找半天。
“你急什么,天头还早的很,我去拿纸笔,你在这等等。”
“记得顺便把驸马支开啊”。薛凌小声喊,天知道那黄承宣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永乐公主去的久了点,回来时除了纸笔,还有两套府上下人的衣服。递给薛凌道:“以后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今晚也先穿着这套衣服。就说娘娘嘴馋,托你买了些宫外的零嘴儿。切记莫说漏了是哪宫的娘娘。里头的人做事都小心的很,恐有人陷害,从来都不标记身份,下头的人都是看纹样儿放人。至于是什么纹样,这就是各宫的机密了。”
怪不得那令牌就一支藤蔓,薛凌随口道:“公主知道的倒是多。”
永乐突然无限愁绪,道:“以前,以前母妃这样子见得多了,自然知道的多”。往昔零散年岁,不是没见过人心险恶。只是,父皇宠着,生母还在,皇宫,于小小的孩子而言,不过是大点的家罢了。家里是有长短,可哪能有什么事非呢。
说罢,走到一边,仔细的帮薛凌画着路线,画完递给薛凌道:“好了。”
薛凌伸手要接,永乐公主却把手移到一边,道:“生辰。”
“什么生辰?”薛凌不解。
“我的生辰”,永乐公主正色道:“死在我园子里的那个霍家护卫,是不是你动的手。”
薛凌看了永乐公主两眼,一把将路线图抢过来,道:“是”。她杀了那个人,却不愿提起这桩事。如果当晚她不去,齐清猗也许不会出事。可这会,她竟然又庆幸齐清猗已经出事了。不然的话,万一自己找上永乐公主的时候,她要自己杀了齐清猗,不见人头不罢休的那种,自己会怎么做?
薛凌走的飞快,想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她不敢承认,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会”。
幸好,没有万一。若不是齐清猗落胎,自己也不会找上永乐公主的,她的人生不用面临这个万一。
回到薛宅,取了令牌,又按永乐公主吩咐的在街上买了些散碎零嘴,就一直在宫门外等着。直到漆黑之时,才从偏门溜进去。好在一切顺利,小太监一看令牌就没多问。薛凌笑着给了些银子,然后按着路线摸到了长春宫,墙也不用翻了。
霍云婉在烛火底下拉着个宫女下棋玩,见心腹引了薛凌进来,一挥手,人便散了个干净,笑道:“快坐。”
薛凌坐下来道:“有什么事非得上这说。”
“总是怕出乱子,谨慎些好。毕竟,算的是两个天底下顶尖聪明的人。”霍云婉只作没看见薛凌眼里的焦急,一边答话,一边往盒子里收棋子。
“你可是安排好了。”
“人是找好了,但具体哪天出门,我还说不准。”
薛凌怒不可遏:“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霍云婉将收好的棋盒推到一边,起身端过桌子上茶盘来,给薛凌倒了杯茶水,道:“聊聊也好啊,宫里头没什么新鲜事,人总是要找些乐子的。我喜欢你,你比她们都有趣些。”
这神态语气还真是跟苏夫人如出一辙,怪不得两人关系匪浅。但薛凌跟了苏夫人那么多年,知道这种人的弱点就是你越上火,她越得意。你要是无所谓了,她反而急起来了。
薛凌道:“我是无所谓,就怕霍云昇等不住,没准过几天他自己就想办法回去了,那咱就功亏一篑。你总不会以为霍家被削了权,能坐在那听天由命吧。”
霍云昇,霍云昇。这三个字,自己原是亲亲热热喊过一声大哥的。霍云婉痴痴的想,什么时候呢,就成了现在这样。听着名字都想作呕,不是听到霍准那种恨意滔天,而是恶心的慌。那家的人,真是没有一个不恶心。
霍云婉道:“不急,我自然有办法让霍家先别动。何况,老爷子忙着别的事儿呢”
薛凌见霍云婉并无太大反应,不想逼迫太紧,换了方式问:“是什么人会出宫?”
偏霍云婉也不肯正面答,顾左右而言它道:“这没什么可说的,终归是个能让你我都满意的人。”
“那你今晚叫我来,总是要说点什么吧”
“噗嗤~”霍云婉娇媚的笑了一声,道:“看你急的,以后,我们少不得要常来常往。我总要让你先走一遭,看看这路通不通啊。”看薛凌脸上青红白紫的,不等她说话,又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既然进宫了,总不好立马出去,若还是那帮小太监,少不得起疑,倒不如陪我聊聊闲话。虽然不知道选的那位主儿什么时候出去,也就这几天吧,而且,路线也已经定下来了。叫你来,是提前告知你。到时候,我只用传个时辰就好,也免得人多眼杂。”
霍云婉递过来一张叠好的纸道:“给,可得收好些,我还想多活些年头儿。”
薛凌展开看了看,目的地好像在城郊,也不知宫里人去城郊做什么,不过这个确实没啥好关注的,图上沿途各处都标注的十分详细,连哪适合藏人都圈出来了,没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当下叠好收回袖口里,决定回去再仔细研究下在哪下手。
霍云婉却幽幽道:“不知道事成之后,霍准什么时候才死啊”。若不是薛凌说的十分在理,她真是不想让这种事发生的。那家人开心一刻都是在自己身上扎刺,她还期待陈王府一事让霍云昇永无翻身之地的,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很快。”
薛凌也不知道守门的太监起疑一事是真是假,不过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晚间回去并无其他什么事,在宫里挨着也挨着。永春宫里灯火通明,却冷清的很。皇后不喜人多,六宫人人皆知,但并无谁敢轻视了去,帝后二人,是万岁爷还在皇子时就有的情分。也就是最近贪个新鲜,才来的少了。等这股风儿刮过,雨露恩泽,自然还是此处最多。那一众嫔妃都是这么过来的。
聊完了正事,霍云婉也就只剩一些风月絮叨,却不似那日一样拐弯抹角的打探薛凌究竟是谁。想是那天出宫说的“薛”字起了作用。姓薛,又为薛弋寒而来,其实很好猜。只不过,大概是想不到亲生父女罢了。难得霍云婉并不关注这个,薛凌就不用千篇一律的重复那些废话了,说多了,也累的慌。何况,每说一次,如何不是给自己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