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担心的正是薛凌所想,如今江府要保瑞王登基,西北兵权是最大的变数。最坏的结果便是魏玹登基,而有人起兵造反。既然赶上了霍家案,从长计议总是比事到临头要好些。
多了解一些胡人那边的情况,可借此在朝堂上做文章将兵权划而治之,一来可以明面上讨好一下魏塱,毕竟皇帝并不想将兵权全部放回沈元州手里。二来,可趁机看看能不能放些可用之人过去。
现霍家死了,黄靖愢估计是被吓的不轻,居然伙同昭淑太后也想往西北放点人过去。近京的兵权已经在黄家手里,魏塱不知道是自己的外公快死了想给自己坟墓里添点陪葬呢,还是自己的舅舅觉得老爷子将家产带走的太多想再挣点,但他反正是不能给。
另一边宁城一线沈元州说是保了不少人下来,可那都是孟行身边的如袁歧之流。还有些倒霉的,直接就被砍杀在宁城,说是诛杀霍云旸当日,遭遇抵抗,打斗中失手。更莫说另外几城凡是跟霍家筹粮有点轻微关系的,只要孟行知道,一并记在了名单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留着这些人,谁知道日后能出什么事?
有些人甚至在押送上京的路上就已畏罪,连跟个妻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待遇都没落到。有了这么一档子,宁城官员在录有十七八位空缺。
最上头的兵权拿不到,拿一两城也是好的。黄家不能去,沈家不能去,这份差事,多的是人打主意,魏玹既已得了江府要捧自己登基的信,恨不能明日就登基,岂有眼睁睁瞧着的道理。
江家谨慎,且已得了李阿牛在京中,并不愿特意找人往西北,却架不住魏玹恳切。天下性命万万千,举贤不避亲,又有哪个真是谁家谁家的,只管推几人,成败在天么。
江闳盘算一二,试试也无妨。将干系撇的远点,能送过去固然好,送不过去,也不影响什么,便应了此事。因此江玉枫本想多问薛凌两句,她既不愿答,也就罢了。
此处倒非他体贴,只需得了石亓篡位是假,胡人那头的关系可暂时放下,要紧的还是朝堂上如何定论。只要皇帝说是羯族内乱,那就是内乱。
薛凌道:“我托霍云婉找了个人,要回薛宅等消息,就不与诸位团员。倒是我身边那位含焉姑娘,若是江少爷有雅兴,请帮我照拂一二。”
她本不愿与薛璃相见,江闳等人相处的也是厌烦,要去等霍云婉的消息又是确有其事,宁愿早点走。
江玉枫追问道:“找什么人,说来江府也可出一两分力,终归皇后现在行动不便。”
薛凌立即道:“黄旭尧。”
她知提了让霍云婉找人,江玉枫必定会问,故意提起罢了。找到此人之后,没准还得江府动个刀子,就打算找机会与江玉枫说道,亏这种东西能吃总是少吃的好,犯不着还得特意再进门一回。
江玉枫皱眉想了一会,才道:“找这人做什么。”
薛凌在衣袖里捏了下手腕,笑道:“有些旧事想当面问问,如何,降胡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没掉脑袋?”
江玉枫问的是找人做什么,而不是说此人死了还是活着,薛凌还以为意思是江府知道黄旭尧在何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料江玉枫道:≈ot;这个倒是不清楚,这人再没出现过,降将一说,也不过是几个逃兵被抓回来临死遗言而已,并无别的证据。没准黄将军战死沙场,是胡人编排献降的谣言动摇大梁军心也未可知。
最终只治的是守城不力的罪,谁也没真就认了是降将啊,何况又找到不到人,上哪去掉脑袋“。他看向薛凌道:”总也就是宁城旧事,霍家都死了,抓着不放又何必呢。≈ot;
薛凌缓缓偏了脑袋,手腕在指尖磨蹭下转了一圈,叹着气道:“霍准一家走的孤单啊,我让黄续昼赶赶路,赶紧带上一屋老小去寻他。”
黄续昼,是黄老爷子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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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江玉枫眨眼的频率明显快了一拍,只稍纵即逝后道:“你回京以后,还未去过永乐公主处吧。驸马黄承宣亲自来过一回,说是公主瞧上了江府一小丫头,想将人讨要过去陪公主解闷。奈何他又说不出究竟是何人,恰逢江府小少夫人新丧,双方颇有些不快。”
话到此处,江玉枫就住了口再没继续说。薛凌等了一会,仍见其拿着镊子只顾细心拨炭火,料来永乐公主处并无大事。
刚回来那天来江府,江玉枫也曾提醒自己去永乐公主处走走,只薛凌与永乐公主又算不得好友,如今也无需要她办事的地方,几日折腾,居然就忘了特意去一趟。
但她没去,无论是苏夫人,还是皇后江府等等,都再没提过要薛凌去,可见有了霍云婉先前提点,永乐公主已不似一开始喜怒无常,需要人安抚,所以大家心照不宣选择了遗忘。
可见一个人如果没有价值,那有威胁也远比当个好人更容易让人惦记。
既无大事,这会江玉枫又特意提起此人来,薛凌瞬间领悟。就算黄旭尧还活着,必然是黄家最见不得光的私事,寻常人莫说知道,就是说句闲话,可能已经让黄老爷子给收拾得干净。
因此从别处打探,瞎猫撞死耗子靠运气罢了,唯有从黄家几个最主要的人着手,方有事倍功半的效果。
这样的人,京中有三处,第一朝堂上黄靖愢。但要撬开这人的嘴,怕是不易,纵是黄家公认的一代不如一代,好歹也是人情练达多年。
这会才想要塞个探子到黄靖愢眼前,指望混个日就能套出有用信息,未免太过小瞧。而江府与黄家过往还称得上有几分交情,现也就是勉强称一句同僚,问是问不出来。
薛凌对江府也不报什么希望,是以没有最先与江玉枫提。第二处,是宫里昭淑太后。听闻当年黄旭尧为将,正是黄太妃力荐。也因为想着这一重,她才让霍云婉帮忙打探。
但如今霍云婉与太后,已是毫无价值。霍家已倒台,也无需在哄着,是以这差事并不好办。薛凌原已做好了苦等的准备,现说与江玉枫,实则还是希望江府不要拦着自己进宫找霍云婉。
现在她还不想与江苏两家起嫌隙,自然是能骗就骗,没想江玉枫并没问如何盯上了黄家,而是立即提了另一条路子。
但薛凌未长在京中,不知黄承宣其人。宫闱秘事,苏家的库子里也没记着几桩,所以没想到还有第三处可以着手。江玉枫却是幼年与太子同住,对宫里一些过往了如指掌。
黄承宣原是黄家寄予厚望的掌上明珠,黄老爷子的心尖乖孙。当年魏塱未曾登基时,黄家因黄淑妃盛宠与皇后平分春色,所以在朝中也是风头无两。
黄承宣又与魏塱年岁相仿,黄淑妃极喜娘家这位侄儿,一月得有二十来天将人留在宫里与魏塱同睡,按理该养出个人中龙凤。
不料黄承宣随侍魏塱身侧,居然桩桩件件皆是求通不求精,人说是知书识礼的公子爷,要让长辈来评判,那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黄老爷子居然也是不恼自家的宝贝不求上进,反倒埋怨自己女儿扣着孙子不让还家。只他现在是臣,淑太妃已然是半个君。先君臣后父子,实在争不过自己女儿罢了。
梁成帝对黄承宣也多有喜爱,不过这一辈的青年俊杰,他也没几个说不爱的。宫里常年儿郎多,金枝少,两个公主生的晚,太平盛世里,其娇贵尊荣无需缀言。
不知是哪一日,黄承宣遇了永乐公主,从此就丢了魂。
真丢魂还是假丢魂,都是老一辈的人精在肚子里暗暗揣测,小儿间又能识得什么。但那时魏塱与魏熠还交好,众人常在一处诗书礼射,江玉枫没少听几个皇子哥儿还有些亲贵子弟拿黄承宣逗趣。
梁成帝在时,有这么一桩婚事当然锦上添花,黄家也没少念叨,可永乐年岁并不算大,梁成帝对两个女儿爱护不已,虽时时夸着一对儿璧人,却一直不肯松口将永乐指给黄承宣。
到底慈父心态,想等永乐公主年长知了情事后再自己拿主意,这一等,等到了魏塱登基。再论起起黄家现在的地位,黄老爷子哪舍得将黄承宣丢去成婚,好好的一人被个驸马身份限制住。黄淑妃更是一改往日撮合黄承宣与永乐,暗中力阻二人来往。
另一头永乐见惯了众星拱月,并未觉得黄承宣待她有什么特别,并没要死要活的求嫁,黄承宣剃头挑子急上了天也是于事无补。
这婚按理该是成不了,变故来在霍云旸返京之后。霍家京中扶持新皇登基,西北又平定胡人之乱。大儿子霍云昇已有婚配当不得良人,霍云旸却是正值英雄少年,霍准为自家儿子求亲,说对永乐公主一见倾心,想请陛下了却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