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个大红脸、兽皮衣、狂野爬树的姑娘是他娇滴滴的妹妹?
那个蹲在树下抱着比他个头还大的大羊腿啃的小胖墩是他那虚弱的儿子?
不是!一定不是!他们除了脸有一点点像,哪里都不像!
武皇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继续带队向前。
“哥哥!”
“父王!”
一个野人和一个胖墩冲向了他,武皇的眼神里全是对现实的拒绝。他刚经受了近卫是叛徒的打击,不想再受其他的打击了。
长公主挂到了哥哥的背上,小胖墩扑到了父王的腿上,又灵活地爬到父王的怀里,搂着父王的脖子亲昵蹭脸。
武皇:身心沉重。
刚出笼的大白馒头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晾在光润的巨石上。比白馒头还热乎白软的小婴儿被兮娘放进了蒸锅里泡澡,后面还有一个等着排队泡澡的小皇孙。
武皇行军打仗时只见过厨子用蒸馒头后的热水烫野物的毛皮,头一次见烫娃,拦都拦不住,他儿子把皂角和毛巾都准备好了,还说这是小孩子的特权,大铁锅装不下大人。
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进锅,一个红彤彤的儿子出锅,浑身上下冒的热气比旁边的大馒头还激烈,他一度担心儿子被烫出个好歹来。
“父王不懂就不要添乱,这样才暖和,咱家那样的不热乎。”
小皇孙迅速擦头发,再站到柳娘面前排队擦香香。擦香香是比洗澡还重要的流程,要先抹一层保护皮肤水润有光泽的油膏,再抹一层清香的香膏,最后抹一层防虫的药膏。
小皇孙一边细心地抹一边给父王讲解,“搓热了再抹才能最大地发挥药效,不要害羞,小弟弟也要抹上。我第一次抹药膏时马虎了,小弟弟被虫子咬了,肿了三天,可痒了。我刚来这里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自己给自己吃了三天苦头。实在忍不住痒告诉婵婵娘后,一炷香就好了。父王不要学我,身体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婵婵娘很厉害的。”
看到这里,武皇也明白了这一家子的命脉,这一家子围着一个小婴儿转,他们的眼神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小婴儿,他儿子和妹妹是黏着小婴儿沾光。
小婴儿被哥哥抱在怀里,黑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水缸里的倒影。
武皇小声问儿子:“她在干什么?”
小皇孙:“在看自己。”
武皇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小皇孙:“沉迷在自己的美貌中。”
“……”武皇感觉自己落伍了,跟不上年轻人的世界了,“一岁半的小娃娃已经懂美丑了?”
小皇孙瞥一眼父王,心里幽幽地叹气。一段时间不见,父王更笨了。小皇孙语重心长:“我们婵婵什么都懂,父王不懂的,婵婵也懂。”
婵婵看着水里的小娃娃,满脸都是“哇哦”。
水里的漂亮宝宝是谁呀?
这么漂亮的宝宝是谁家的?
武皇不急着回宫,这里的每个人似乎没什么事情做,又似乎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越是没人理会他,他越要赖在这里。他儿子黏着小娃娃,他黏着儿子。
他这三天赖下来,收获颇丰。小娃娃是所有人里最忙的,一睁眼就要使出浑身的力气吃饭,吃完饭跟着他儿子学爬,太阳出来了要晒晒背晒晒肚子,晒了一圈后跟着琴声嗷嗷呜呜地唱歌,睡一觉醒来又一群人围着她背书,再被每个人抱着亲热。沉迷在自己美貌里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小娃娃又从百忙中挤出了独处的时间,这一次没有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惊叹自己的无敌可爱,正抱着一个他都眼馋的紫黑灵芝咿咿呀呀。
武皇一把抓住又想溜走的儿子,掐住儿子的小脸蛋,扭向小娃娃,“解释完再去偷鸟蛋。”
小皇孙不挣扎,把全身的重量压到父王的胳膊上,“我不是偷鸟蛋,是让它们帮我孵蛋,蛋是我用自己的铜钱买的。”
“你的铜钱从哪里来的?”
“我教会婵婵翻身的学费,很快我就有另外一笔学费了,婵婵快学会爬了。”
武皇从儿子口袋里拿走一半的铜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打仗穷三代,他穷得不想回宫,一想到上朝后大臣哭穷,他就想早点退位当太上皇。
“父王,你穷到抢儿子铜钱了吗?”
武皇苦着脸点头。
小皇孙认识到了父王的危机,翻身坐到父王膝盖上,和父王面对面,严肃:“咱们那么大一屋子的金元宝呢?”
武皇:“买了粮草。”
小皇孙:“姑姑给父王的那么厚一摞银票呢? ”
武皇:“赈灾了。”
小皇孙捂心口,心痛:“谁当皇帝谁穷吗?”
武皇重重地点了下头。
小皇孙:“我记得咱们隔壁的孝国公挺有钱的。”
武皇:“抄家了。”
小皇孙:“父王的敲诈名单都抄了?”
武皇点头。
一大一小,齐声叹气。
不当皇帝会被当皇帝的暗杀,当了皇帝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