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在班里吵起来的,虽然已经放学,但因为她们吵架留下围观的人也不少,这会都低声议论起来。
观点主要有两个,几乎以男女划分,男同学觉得方薇薇有事请人帮忙打水没毛病,杨敏太小题大做,女同学则都觉得方薇薇每次都让李文欣帮忙打水,有点过分,杨敏护着朋友没毛病。
虽然两人各有支持者,但方薇薇年纪轻脸皮薄,哪怕有人支持,也有点承受不住,红着眼眶跑了。
方薇薇一跑,女同学们都沉默下来,男同学则都忍不住谴责杨敏,说她太过分。
但杨敏下过乡种过地,什么没经历过,听了这些话只冷笑道:“我过分,她总让文欣打水就不过分了?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打个水把她难的哟!你们也别在我面前说她以后会帮文欣打水,大家都是成年人,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只是口头说说,应该能辨别得出来。要是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也别跟我嚷嚷,自己给她打水去,我肯定一个字不会多说!”
杨敏话音落下,女同学们纷纷附和,男同学也不敢吭声了,怕被怼。
虽然在方薇薇面前护着李文欣,但杨敏对她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一出教室就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想帮忙就直接拒绝,不要心软,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我听进去了,只是……”李文欣耷拉着脑袋说,“只是她每次说得那么可怜。”
“她可怜?”杨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哪次让你带早饭,不是因为贪睡起不来?哪次让你打水,不是因为懒得走那么远路?其他时候我就不说了,昨天咱们打完水回到宿舍,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什么有事耽搁打不了水,全是骗你这个傻子的!”
杨敏说完忍不住抬手扇风,两下后又觉得有点冷,看李文欣低着头站那又有点心软,缓和语气道:“我说这些不是责怪你,只是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你不改改这性子立起来,迟早要吃亏!”
李文欣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也想变得像杨敏那样强势,但性格不是一两天长成的,想改也没那么容易。
长这么大,她只在拒绝结婚和参加高考这两件事上坚持过,甚至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如今到了安逸的环境,她性子就又软和了下来,遇事总想着让一步。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同时也清楚杨敏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便忍着哭意说:“我会努力的。”
杨敏点头,又嘱咐道:“先从拒绝方薇薇做起。”
“嗯……”
……
陆平洲今天到临江大学附近办事,中午过来找过程蔓一次,虽然被门卫拦在了校外,但通过内线电话联系上了她,夫妻俩在外面见了一面。
得知他办事要到下午,且今天不用回军营,程蔓就跟辅导员请了假,下午一下课就跑了。
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到学校,程蔓才从杨敏口中听说她跟方薇薇吵架,以及后者一晚上没回宿舍的事……
杨梅语带庆幸:“还好辅导员有她家里电话,打电话过去知道她已经回去了,不然我这一晚上根本没法睡。”
虽然杨敏对方薇薇有意见,但并不想她出事。
只是辅导员打过电话确认方薇薇的安全后,严厉批评了杨敏一顿,所以说起这事她心里很郁闷,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吵完架招呼不打就跑回家找妈妈,害得我们在学校的差点人仰马翻。”
程蔓觉得方薇薇这人确实有点娇气,再想到她家里能装电话,家境显然不错,显然是被宠坏了。
跟这样的人相处也确实挺累的,话说轻了容易被缠上,李文欣就是前车之鉴,话说重了她又受不住。
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后,深更半夜外面都灯火通明。
方薇薇这次是运气好,顺利回家了,要是哪天碰上坏人,出事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程蔓劝道:“以后你还是少招惹她,不然她出了事,你也要倒霉。”
杨敏嘴上抱怨,其实心里也害怕,说道:“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搭理她。”又对李文欣说,“你以后也少搭理她,要是她找你帮忙,你再心软我也不管你了,知道吗?”
李文欣昨晚也被吓到了,忙表态说:“我以后不跟她说话了。”
其实用不着她们不理人,当天上午方薇薇她妈就过来了,找了学校领导,要给方薇薇换宿舍。
出了昨晚的事,不止程蔓几人后怕,学校领导也担心出事,毫不犹豫同意了方薇薇换宿舍的申请。
中午程蔓她们吃饭回来,正碰上方薇薇母女来搬东西。
程蔓没见过方母,但听杨敏和李文欣说过报名当天的事,直觉这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今天见到,果然如此。
虽然关系不太和睦,但方母怎么说都是长辈,程蔓三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礼貌的,两方人在宿舍门口打照面后,连杨敏都挤出了笑容,准备打招呼。
但方母看到她们就把头一扬,转身进了宿舍,收拾东西时还故意念叨说:“报名当天我就说过给你换个宿舍,你非不愿意,说别人能住这宿舍,你也能住。可你也不想想,我让你换宿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环境差吗?”
方母说着转头扫了眼坐在床边和凳子上的三人:“我说的是你这些舍友,都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安排的,不是外地人就是乡下的,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是我跟你爸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打小性子就软,跟这样一帮人住在一起不得被欺负死?现在看,我之前的担心果然成真了吧。”
坐在书桌前的程蔓眸色微冷,转身说道:“阿姨,你这么说不合适吧?是,她们两个是外地人,我家往上倒三代,也确实是泥腿子出身,但别说现在不讲出身,就算是早几年,我们三个人的成分也是顶好的,你说我们是刁民,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敏出声附和:“没错,如果我们是刁民,你们又是什么?资本家?知识分子?就算你们是,你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虽然这两年陆续有人摘帽,被下放的那些人陆续回城,但谁都不知道政策会不会反复,方母当然不敢承认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说道:“我没这么说。”
“那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程蔓问,上下打量方母,“看你的气质,应该有工作吧,你在哪上班?机关单位,还是国营厂?你说,如果你单位的人知道你认为外地人和乡下人都是刁民,他们会怎么想?”
听出程蔓话里的意思,方母脸色骤变。
方薇薇也站到母亲身前,指着程蔓怒道:“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你妈骂我们刁民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她过分?”程蔓直视着方薇薇问,“难道只能你们骂我们刁民,不能我们到处宣扬?”
方母来之前,真没把程蔓三人当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当着她们的面说那些话。但她没想到程蔓会这么难缠,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不放。
虽然就算程蔓去她单位宣扬,也顶多是口头批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传出去总归不太好。而且她丈夫正处于关键时候,要是她出问题,她丈夫的工作难保不会受影响。
思忖过后,方母咬牙问:“你想要什么?”
程蔓指着方母道:“你,向我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