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珩目光狠戾,盯着李景成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景成用余光扫过棺椁前的小人,转头俯下身,朝李玉珩行礼道:“还请王叔,将小世子交付于小侄。”
“小侄不日就要回到金陵,届时,若小世子随小侄一同入宫,父皇定会放心王叔,也会早日派出援兵。待王叔凯旋之日,便是小世子归家之时。”
一旁的小白玉团子听见此话,立即看了过来,就连玉家军的将士们也都是目瞪口呆。
李景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似乎态度极其诚恳。
李玉珩心里也十分清楚,若不将小世子送往金陵,朝中的声讨始终不会轻易停止,皇帝对他的疑心也不会打消,更不会心甘情愿派出援兵。
今日李景成的这番话,便是用援兵和主帅之位,逼他送出阿战,作为质子。
李玉珩脸颊紧绷,攥紧拳头,还没开口,跪在地上的阿战忽然站起来,跑到他面前,仰头脆声道:
“父王,孩儿愿意去!请父王恩准!”
说着,阿战跪下磕着头,小小的身影俯在地上,认真又执着。
李玉珩眼圈都红了,他盯着李景成,咬着牙说道:“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你的计谋,还是陛下的意思?”
李景成抬起头:“这不是小侄的计谋,是朝中众臣的心愿。”
他对上李玉珩的目光,淡声道:“朝臣们的心愿,也就是父皇的意思啊。”
玉家军的将士们听完,纷纷上前对李玉珩说“不可”“三思”,唯有一直跪在地上的阿战,小手抓住李玉珩的蟒袍,红着眼睛一遍遍地说道:
“父王,孩儿愿意……”
李玉珩闭上眼睛,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忽然,殿前传来一道清脆声音,瞬间了响彻大殿:
“父王!女儿愿意代替阿战,前往金陵!”
往事十
季尧闻言一愣, 刚要伸手去拦她,李骄已经大步走上前,直接跪在李玉珩的面前。
旁边的阿战愣住了, 呢喃着:“阿姐……”
李骄挺直了腰背, 抬手行礼,对李玉珩说道:“女儿愿前去金陵,还请父王恩准!”
李玉珩看着面前的人,身侧拳头攥紧, 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变得煞白一片。
蓦然间, 李景成走上前,淡声道:“郡主护弟心切,小侄也可以理解,只是,小世子才是王府的袭爵之人, 唯有世子进宫,才能让朝堂安心。”
听见这话,李骄看向李景成, 声音冷了下来:“你们想要的,难道不是塞北的血脉吗?”
她盯着李景成:“世子, 并非是最佳人选。”
小白玉团子扯住李骄的衣角, 低声唤着:“阿姐……”
李骄强忍着泪意, 不去看身边的小白玉团子, 缓缓说道:“阿战他……并非是我母妃所生, 而是军中将士的遗腹子。”
“塞北王府的血脉, 唯我一人。”
霎时间,灵堂之内鸦雀无声。
庭院中, 蓦然卷起狂风,丧幡四处飞扬着,沙尘席卷起庭院中的落叶,瞬间沙沙作响。
季尧站在后面,视线里,只剩下那道跪在灵堂中间的娇小身影,始终挺直着腰背,没有半分退缩。
就连一直镇定自若的李景成,也皱起眉头,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此事。
小白玉团子早已经呆在原地,小手还抓着李骄的衣角,一直没有松开。
李骄泪眼朦胧地抚上他的小脸,低声道:“抱歉,阿战。”
“阿姐,你……你在说什么?”
李骄看着小白玉团子,眼泪流了下来,颤抖着说道:“你的亲生父亲,是温氏剑法的传人,温氏已经没落多年,难以寻及后人,你所练的剑法和金剑谱,都是你父亲传下来的,几乎已成孤本。”
李骄说完,看向沉默的李玉珩,轻声唤道:“父王,告诉阿战吧……”
李玉珩紧绷着脸颊,半晌,终于开了口。
“温齐,与我年少相识,他是不可多得的剑术奇才。”
“那一年边境动乱,西域十万大军压境,他和我一起上了战场。他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家中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
听见这话,站在后面的季尧身影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似乎想到了那日寺庙前,李玉珩提到过的那场战役。
“结果,那场战役我们输了,他战死在沙场上,他妻子得知噩耗,生产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李玉珩忽然深吸口气,眼泪蓦然掉了下来:“阿齐他、甚至都能没能、没能见你一面。”
李玉珩泣不成声,宽厚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却落在了棺椁里那张清丽的面容上。
然而这一次,那人却不能走过来,抱住年少的他,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道:
“好了好了,都是当爹的人,别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