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有事么?”
翩然没有发现宋定的不对劲,咬了唇:“你是不是要去游学了啊。”
“谁告诉你的?怀月么。”
怀月愤懑的眼眸在脑海闪回,宋定心情一时郁结,仿佛一只砧板上待宰的鱼。
“我大哥今天来了电话,他说想让我去,对我以后大学择校有好处。”
“那你还回来么?”
宋定闻言不自觉挑了眉:“你想我回来么?”
“之前舅舅和舅妈离婚的时候,他和我说,他不能阻止别人追寻自己的幸福,那样好像太自私。”翩然吐露艰难,“所以,我想你回来,但你还是不要回来。”
宋定的心沉了沉:“你很听怀月的话?今天她除了告诉你我要去游学外是不是还让你离开我。”
翩然再见不到电话那头人的面孔也能听出来情绪不对,委屈几分:“可是现在要离开再也不回来的人不是你么”
倒吸一口气,宋定努力整理思绪,暗骂自己的逻辑怎么如此轻易被这两个小姑娘带走。
“你如果周一的晨会没有走神,应该能听到教导主任介绍了这个活动,其实和旅游差不多,只有两个礼拜,并不会好久都不回来。”宋定起身走到阳台看着天空的点点繁星,“所以,你会离开我么?”
电话对面没了声音,只剩下清浅的呼吸,良久,清甜的女音传来。
“阿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怀月高兴的同时也让你满意呢?”
宋定扶额,他的本意不愿让翩然陷入这种两难境地,在他看来一直以来是两个女孩子为了取乐而进行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此刻突然变成对面少女的一道顶级语文理解题。
“阿定,我们先让怀月满意吧。”
宋定眨了眨眼睛,喉口干涩:“我不知道你们如何定义‘离开’,是指再也不和我说话还是别的什么?”
“宋定,游戏结束了,我要离开你了。”
耳边是挂机后的嘟嘟声,宋定不可置信地举着手机,荧光在漆黑的房间格外刺眼。
手机被反扣在桌面,下到一楼钻进淋浴间。
水柱迸射,不知道自己在浴室呆了多久,宋定围了浴巾擦着半干的湿发走出,只听见玄关处传来输密码的滴滴声,随着锁声清响,一个脑袋探进来,与宋定四目相对。
“怀月已经满意了,现在轮到让你高兴了。”
宋定叁步并作两步把翩然拉进来,轻轻阖上门。
“你,你怎么突然跑来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太危险。
“我给你打电话了,可是你一直不接,我就跑过来了,生气是不可以过夜的。”
翩然之所以更喜欢面对面交流是为了能把别人的心情摸准,环境太黑她便凑近了看,宋定现在似乎不太高兴。
宋定松开她走到茶几边把反扣的手机打开,果然有几通未接电话。
“我没有生气,至少不会生你那么久的气。”宋定压低了声音,“只是太晚了,你一个人跑出来打车很危险。”
翩然笑了,小脸上两弯月牙:“这次没有恶作剧了,阿定。”
濡湿的发丝末端垂挂着水珠,伴随着台式木钟的滴答声砸在台阶上。
宋定一瞬间仿佛感官失灵,静谧的夜晚放大了指尖的温热和胸膛下躁动的心跳,两个人像偷情般在黑暗中摸索,一直到进入房间他才有所回魂。
小夜灯照亮了书桌一角,少男少女横躺在床榻,隔着一拳头的距离,却默契地选择仰面朝上望着天花板。
宋定侧过脸,少女的金发铺洒在他日夜接触的被单上,率先打破了进入房间后的沉默:“为什么,那样顺从怀月?”
“高二五班的李宏亮,你认识他么?”翩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宋定努力回想,只是徒劳,遂摇了摇头。
“也是,他这学期转学了,你不认识也正常”翩然陷入回忆,声音空灵,“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学校天台,我在偷懒,而他坐在栏杆上双腿悬空,我尝试和他搭话,他说他被全班人孤立了,坐在垃圾桶边,有人释放善意放学就会被隔壁学校的混混针对。”
宋定试探开口:“是怀月干的?”
翩然转过脸,四目相对:“听起来很可恶是不是?但如果我说,她初二的时候被她爸爸的爱慕者堵在校门口用她父母分居离异试探挑衅,而那个女人恰好是李宏亮的妈妈呢?”
宋定沉默良久。
“那个女人想借怀月去伤害舅妈,怀月想用李宏亮去反击那个女人,听起来似乎十分公平不是么?”翩然垂下眼睑,遮掩了眼里的情绪。
“怀月无辜,李宏亮也很可怜,于是我说我愿意做他的朋友,他似乎精神很不稳定,眼睛里渴望与担忧交杂,我慢慢靠近他给了他一个kiss,他才愿意相信我的话,走下了那个栏杆。”
“你亲了他,就不怕他误会么?”宋定捕捉到关键词。
“只是在脸颊”翩然不以为意,没有意识到边上人语气里的郁闷,顾自沉浸在那段回忆中。
那是一双她忘不了的湿润绝望的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