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红发肿的眼睛里似乎是被灌了水银,原本如夜晚猫瞳一样的,漂亮翠色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东西了。就算别人强制拨开他的眼皮,也只能看见一片死寂的灰白。
于是顾临州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可惜。
“伤成这样,被玩坏了啊。”
“真可惜,早知道,就把你留在我身边亲自动手了。”
至少我玩的话,会先把猫养好,再让他知道受伤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江延已经意识模糊听不见了,可是那个少年听到了他的声音后,还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攥住顾临州的手腕。
顾临州能感受到那具纤弱的身躯在止不住地颤抖,就像他正感到恐惧。不,顾临州心想,也许不是恐惧,是不甘。
这样痛苦的痉挛让江延握不太住顾临州的手,顾临州一贯不喜欢在不允许的情况下让别人把自己弄脏,但是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血痕,还是没有甩开江延的手。
他决定看在江延以前很有意思的份上,给他十分钟。
他们相顾无言,顾临州没有说话,江延开不了口。
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时候,江延的手突然又攥紧了一些,像刚出世的某种幼小的动物,可怜巴巴地扒住你的衣角。
他开口说话,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场面应当是可笑的,而顾临州也确确实实笑了。
但不是在笑江延,因为他能读懂江延未发出声的话。
江延知道站在这里的人是顾临州而不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他先笨拙的叫出了顾临州的名字,然后曾经一直向顾临州默默露出他尖锐那一面的江延,说出了一句近乎哀求的话,像是恳求,又像是对顾临州先前自言自语的回答。
他说顾临州,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我要是一开始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我们也许会吵吵闹闹,但我还是会跟你走。
江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顾临州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好玩,但江延还是忍不住被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吸引。
就是那样的一点点的好,就能让江延魂牵梦萦,乃至在死前还要希冀,要是人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想留在你身边。
顾临州缓缓笑了一下,他觉得江延怎么又可怜,又有点可爱。他遭受了能称得上人恶意极限的痛苦,结果面对自己说出的话居然不是诅咒,而是恳求。
就因为随手给出的好。
江延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后来他轻轻念了两遍顾临州的名字,沉默地闭上了嘴。顾临州能从他身上读取出不断扩大的无差别恨意,但他还是被乖乖叫自己名字的江延取悦到了。
“送你一程吧。”顾临州这么说着:“听话,等会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