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端木圭接口道:“人怀鬼胎,实属罕见。只能说,他与娘子确是机缘深厚。”
机缘深厚又如何?终归阴阳殊途有缘无份。。。。。。曹双苦笑道:“眼下我别无他想,只能望姑娘帮我了。”
“。。。。。。。娘子当真要我催生?”端木圭再次问道。
曹双点头:“我想自尽时,那孩子在踢我。。。。。。我能看到他,并感觉到他不想死。可是,”
她疲惫地说道:“我累了,已无力再承受怀胎之苦。陷入昏厥时,我总觉得,也许自己就此长眠不醒。。。。。。若不是姑娘及时唤醒我的话。”
“所以眼下,我只相信姑娘你。自小到大,我都是由母亲拿主意,此次,我要自己作一回主。”
“好,那我帮你。”端木圭答应下来,又道:“但我没有接生经验,只怕照顾娘子不周——不如让老夫人也进来?我想娘子生产时,有老夫人在侧,也会踏实些。”
曹双默然,端木圭又道:“老夫人不会反对的——娘子放心,我对老夫人自会一番解释说辞。”
曹双犹豫半刻,终于点头:“就依你。”
“娘子为鬼所惑,懵懂间失身,以致怀有鬼胎。若任鬼胎长成,只怕阳为阴吸,对娘子身体大有损害——所以我将施以催生之咒,请老夫人见谅。”
曹老夫人当然知道小产对女人伤损甚大,眼下女儿却不得不如此,心里一疼,只能叹气出声,道:“就依师娘。”
她看了一眼端木圭,道:“我想,你并没接生经验?”
“正是,”端木圭坦然应道:“所以还请老夫人亲自去接生——那也是娘子的意思。”
曹老夫人点头道:“也好,我去。”
手抚上曹双隆起的肚腹,端木圭能感觉到内里的婴儿缩成一团,缓缓呼吸着,正在沉睡。
到底是一条生命。
端木圭低不可闻地,轻声念咒。
手向左抚摸了一遍,又向右抚摸了一遍。
然后,猛地向下一按。
婴儿受惊,一下醒来,闭目蹬腿开始闹腾。
“啊。。。。。。”曹双吃痛出声,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
“双儿放松。。。。。。”曹老夫人安慰着,又对端木圭道:“可以了,你回避罢。”
“不,端木别走!”曹双喊道。
端木圭站起,安抚曹双道:“我去屏风后面,不走。”
孩子出生尚未来得及清洗,曹老夫人已直接用襁褓包裹住他。
他明明应是一个活物,曹老夫人却感觉不到孩子一点体温,相反却像抱着一块冰,丝丝凉意直往她指间渗去。
果真是鬼胎。。。。。。。
孩子初时还合着着眼哇哇哭了几声,很快却没了声音。
估计是活不长了。
曹老夫人越想越觉得遍体发冷,走到屏风后面,将孩子交给端木圭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端木圭接过孩子,对她道:“老夫人,请腾出一间僻静偏房给我施法。”
“师娘是想?”
“招魂,”端木圭道:“将这孩子父亲招来,把孩子交给他。”
曹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有劳师娘了。”
夜。
暗室里,按北斗七星状摆列的七盏小灯已被点亮。
招魂幡无风自曳。
半暗半明间,端木圭坐在一旁,怀抱婴孩,静静地等着。
很快地,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白影。
白影一点一点变得清晰,现出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形。
男子长相清俊,看着却很憔悴。他一眼看到端木圭怀里的孩子,道:“那孩子。。。。。。是我的?”
端木圭点头。
男子看着沉睡中的孩子,脸色似悲似喜,半响后方道:“她。。。。。。眼下如何?”
“她没事。只是她有话,说以后你不要在她面前出现了。”
男子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人鬼终是不同,难以长久在一起,”端木圭劝道:“这点,你不会不明白。”
男子深深叹息一声,道:“不才这段时日只能在府外徘徊,却不得其门而入,无法见到她。。。。。。。姑娘能让我再见她一面么?最后一面。”
“不能,”端木圭并不退让:“我已在她房外布了结界,又把桃木符让她戴着,任何鬼怪都不会靠近她。”
顿了顿,她又道:“若你当真为她着想,就带孩子走罢。”
男子默然,终于伸手接过那孩子。
那孩子本是熟睡无声,却蓦地睁开眼,直直看着端木圭,手脚乱动,扯开嗓门呜呜哇哇地大哭起来。
男子看着孩子,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不才是名乐师,三月时忽然无疾而终,却浑然不知自己已死,茫然地如同生前一般,四处徘徊游走。。。。。。”
“有一日,听到有人弹奏《草虫》,箜篌声纤细,道尽一片寂寞凄苦。不才飘零无根,心有同感,忍不住合奏和拍,因此见到了她。。。。。。”
终归是人鬼殊途,缘尽于此。
端木圭心里默默叹息。
走出平阳侯府没多远,端木圭就看到陈羲向自己行来。
“事情办妥了?”陈羲率先开腔:“还叫我来接你,我就知道你很迟才能出来。”
“让昭德久等,”端木圭笑笑道:“走罢。”
“嗯,走。”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碎语不断:
“话说,你极少开口叫我来接,为何此次破例?”
“假如我日后失踪了,或许与今日之事有关联,所以让中尉知道,也有个可查的线索呀。”
“。。。。。。”
“别严肃至此,我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失踪的。”
“。。。。。。。端木,我发现你眼下似乎特别地开心?”
“有吗?”
。。。。。。。
(《鬼胎》end)(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