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温热的、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亚麻色的发丝散落在他的枕畔，甚至有几缕调皮地拂过他的下颌。
&esp;&esp;他猛地僵住，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昨晚零碎的记忆片段疯狂地涌入脑海——辛西娅的敬酒，她欲语还休的眼神，她搀扶他回来……以及，那模糊中感受到的温软的触感。
&esp;&esp;他低下头，看到了蜷缩在他身侧的辛西娅。
&esp;&esp;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长睫微颤，嘴唇轻抿。
&esp;&esp;她的袍子领口松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似乎有一些暧昧的、可能是他手指无意中留下的红痕？
&esp;&esp;而他自己，衣衫不整，胸膛半露。
&esp;&esp;一切迹象，都试图指向一个事实。
&esp;&esp;莫拉卡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esp;&esp;刚睡醒的茫然散去，几乎是在瞬间，他就得出了结论——什么都没发生。
&esp;&esp;空气里只有葡萄酒和她身上气息，干净得让人生疑，情欲过后该有的那种浑浊与腥膻，毫无踪迹。
&esp;&esp;相贴的皮肤干燥温暖，没有一丝汗液和体液的粘腻。
&esp;&esp;他的身体更是诚实，肌肉松弛，找不到体力消耗后的疲惫。
&esp;&esp;他或许喝了酒，但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
&esp;&esp;目光再次扫过现场——
&esp;&esp;衣物散落得更像个三流剧本，最难解的腰带在房门口，外袍反倒在床边。
&esp;&esp;如果想要伪装体液是因为清洁术而消失的，起码也得注意床单上的酒渍一并处理了。
&esp;&esp;还有她颈上那些红痕，生硬得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毫无真正吻痕的细腻，也完全不考虑性爱中该有的情绪逻辑。
&esp;&esp;拙劣的现场布置，充满了小女孩式的想当然。
&esp;&esp;她蜷缩的睡姿，与其说是不安，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展示，等着他这位唯一的观众发现那些罪证。
&esp;&esp;作为竖琴手，情报组织的一员，哪怕没有相关经验，也应该清楚知道一个具体场景暗含的逻辑，知道如快速伪造现场和识别情景的真伪。
&esp;&esp;这是作为专业人员必备的素质。
&esp;&esp;而辛西娅……
&esp;&esp;布置现场偏差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有些过于业余了。
&esp;&esp;一份虽然认真、却错漏百出的作业。
&esp;&esp;这是艾温的疏忽，她从来就不屑于这一套东西。
&esp;&esp;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应该在这方面给辛西娅好好补课。
&esp;&esp;莫拉卡尔在心里评价着。
&esp;&esp;他感到一阵无奈，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想笑。
&esp;&esp;这小姑娘，为了他，还真是……
&esp;&esp;煞费苦心。
&esp;&esp;就在这时，辛西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也醒了过来。
&esp;&esp;翡翠色的眼眸初时还有些迷蒙，但在对上他深邃的眼睛的刹那，瞬间清醒，并被巨大的慌乱和羞赧淹没。
&esp;&esp;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向后缩去，拉起被子掩住自己，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esp;&esp;“莫…莫拉卡尔……我……”她语无伦次，准备好的说辞在真正面对他时，变得苍白无力。
&esp;&esp;莫拉卡尔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动作间还有些许凝滞。
&esp;&esp;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敞开的衬衫，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眸，重新落回到她身上。
&esp;&esp;他没有她预想中的震惊、愤怒，或是懊悔。
&esp;&esp;相反，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带着玩味的笑意。
&esp;&esp;“早安，小月亮。”他的声音因为宿醉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轻松。
&esp;&esp;“看来……昨晚的庆祝，比我想象的要……深入得多？”
&esp;&esp;辛西娅被他这种态度弄懵了，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esp;&esp;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esp;&esp;莫拉卡尔俯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慢悠悠地穿上，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esp;&esp;辛西娅的心猛地一沉。
&esp;&esp;没有质问，没有震惊，甚至没有一丝被算计的愤怒。
&esp;&esp;他直接跳到了结果，把选择权给了她……
&esp;&esp;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esp;&esp;他是看出来了吗?
&esp;&esp;辛西娅攥紧了被单，指节发白，准备好的说辞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苍白无力。
&esp;&esp;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下头，沉默。
&esp;&esp;在她冲动的计划中，完全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莫拉卡尔应该愤怒和懊悔，然后她可以顺势逼他直面他们的关系与感情，让他给出一个答复。
&esp;&esp;接受或者拒绝，都可以，只要不要再拿艾温来敷衍她。
&esp;&esp;可现在这样，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esp;&esp;挫败感和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esp;&esp;看着她这副模样，莫拉卡尔心中最后一丝因被设计而产生的不快也消散了。
&esp;&esp;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昨晚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又是如何在恐惧与期待中度过这一夜。
&esp;&esp;提夫林叹了口气，俯身双手撑在她两侧，黑眸紧紧锁住她，笑意不达眼底：“结婚？”
&esp;&esp;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一个随意的玩笑。
&esp;&esp;原本因他突然的靠近而呼吸困难的半精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esp;&esp;嘲讽?
&esp;&esp;讥讽她以为想用一场露水情缘就能留住他，要挟他？
&esp;&esp;然而，在他漆黑的眼睛里，她看不到戏弄。
&esp;&esp;他很平静，像是这真的是他给出的选择。
&esp;&esp;难道他是认真的？
&esp;&esp;不，更不可能。
&esp;&esp;冒险者之中的一夜情从来就不罕见，成年人也不会用婚姻为这种事情收场。
&esp;&esp;她没有那么天真。
&esp;&esp;这更像是一种试探。
&esp;&esp;他想用这个看似荒谬的提议让她知难而退，让她明白“玩玩”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esp;&esp;莫拉卡尔仍然以为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以为她对他只是无知的，从未计划过未来的迷恋。
&esp;&esp;他以为她不是真的爱他。
&esp;&esp;辛西娅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慌乱和伪装在这一刻褪去，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眸亮得惊人。
&esp;&esp;“好。”她说。
&esp;&esp;莫拉卡尔的表情凝固了。
&esp;&esp;“什么？”
&esp;&esp;辛西娅抬起眼，孤注一掷一般：“我说，好。”
&esp;&esp;像是怕他没听清，或是曲解了含义，她抓住了他脑后的头发，再次重复：“我们结婚。”
&esp;&esp;这一刻，过近的对视让她注意到他眼中闪过某种情绪——不是惊讶，不是愤怒，而是……
&esp;&esp;某种更复杂，她更难以理解的存在。
&esp;&esp;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根本无从分析。
&esp;&esp;莫拉卡尔短促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esp;&esp;“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辛西娅。”
&esp;&esp;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又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的唇角。
&esp;&esp;“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艾温会杀了我的。而你将失去所有退路。”
&esp;&esp;“我不需要退路。”她抓住了他的手，说道，“我要你。”
&esp;&esp;彼此久久对视，莫拉卡尔在等待着她改变主意。
&esp;&esp;然而没有。
&esp;&esp;她始终看着他，被他笼罩在阴影里，自下而上地，却没有分毫退缩。
&esp;&esp;最终，莫拉卡尔叹了口气，无奈而纵容。
&esp;&esp;“如你所愿。”他轻声说，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我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