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家里还有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弟弟,比你小一岁,以后你们两个一起上学下学就有伴了,他要是做错事欺负你,只管跟干爹说,我收拾他。”
“嗯。”席澍依旧宠辱不惊地应道,心想这都是场面话罢了。
他虽然还小,也懂父母故去后,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无条件偏爱自己。
第二天就见到了余松吾口中的弟弟,他长得精致极了,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珠丝毫不掩饰好奇,白皙稚嫩的手指还带着些婴儿肥。
比自己低了半个头,席澍暗笑,他看起来不止比我小一岁。
“我叫余晏,今年八岁,你呢。”他一点不怕人,歪了下头,含糊着问出声。
席澍眼尖捕捉到,他的大门牙是空洞洞的,说话漏风,憋笑道:“我叫席澍,今年九岁。”
“哦……”他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失望,“娘昨天跟我说过了,你跟我住一个院子里互相作伴,我可跟你说不许偷偷告状,不然我就不理你,永远都不理你。”
他面上纯然都是天真稚气,外头世道艰难,他却被家中保护得极好,说的话在席澍看来幼稚极了。
席澍好脾气地应他:“好,谁告状谁是小狗。”
“反正我不是小狗,席澍才是小狗。”
“我比你大一岁,你应该叫我哥哥。”
……
与余晏接触不过几个月,席澍像是天生一般,开始操心这破小孩的事情。
他长得乖巧,仍谁看到心尖都软下来,可就是仗着那张乖巧的脸,干着不听话的事。
就像今天早上要去上学。
——余督军特地给他们报了新式学堂,没有先生上门授课,得提前半小时起床去学堂上课。
他分明被叫醒了,还紧闭着眼睛,整个头还自欺欺人地藏在被子里,嘴里念叨着:“不去,我还没醒,我今天不要去上学了。”
席澍小大人模样,叉着腰威胁道:“我数三秒,再不起床的话,就喊干爹过来,让他揍你屁股。”
“不要,不要,席澍你个王八蛋。”他不知道从哪个巷头里学来几句脏话,没心没肺就说出口了。
席澍咬了下牙,伸手示意侍从,一齐把余晏整个人从被褥里扒拉出来,毫不怜惜地将暖帕子丢到脸上揉搓一通。
余晏讨厌极了,双手去制止,“不要你帮我洗脸,你简直是在搓盘子!”
好不容易把帕子丢开,迎头就丢过来一堆衣服,隔着衣服传来席澍的声音,“快点,到时候迟到了国文先生又要罚抄,我可不会再帮你抄了。”
余晏也清楚轻重缓急,一面嘴里碎碎念着“怎么办怎么办,快点呀。”,一面笨拙地找到衣服领口。
席澍那些本以为早就忘却的记忆,却刻骨铭心烙在了灵魂中。
他瞧着自己叹了一口气,如做过数百次般熟练地打开衣衫套到小孩身上,然后再取来厚厚长长的围巾把人下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